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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应翩翩/美人得天下[穿书] 第118节

      不过,这个重要的消息还是被傅淑妃想办法捎出宫去,派人说与了傅英知晓。
    傅英知道宫中有太监被鬼魂附体杀了人时,表现的还算镇定,但再看信上绘声绘色地写着那鬼魂自称来自应钧军中,又怎样痛骂王苍玩忽职守,与奸细勾结抢功的,他的脸色才渐渐变了。
    “简直是荒谬!人死了就是死了,若是死在战场上的冤鬼都能回来报仇,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傅英皱眉道:“我也从未听说过世上还有张向忠这么个人,你这消息可属实吗?”
    送信来的人是傅淑妃的亲信,以前也是傅家的家臣,和傅英也是相熟的,闻言道:“侯爷,此时千真万确,绝无半分夸大之处,当时也是不少在场之人都亲眼所见的,那人忽而狂暴,忽而怯懦,神情语气判若两人,最关键的是,他所说的情况也一切属实。”
    傅英道:“哦?”
    “今日上午,刑部已经调查出来了,这位张向忠确有其人,其职务、家乡,以及家中情形,也都与那鬼所说的完全相符。而那名被他附身的,叫做李定的太监,却与此人从无交集,没有理由冒充于他,甚至……”
    那送信人低声说:“张向忠的尸骨也被发现了。”
    距离当时的长雄关一战已经十五年过去了,当初那场战役惨烈无比,血流成河,尸骨遍野,完全没有办法辨别遗骸。
    附在李定身上的张向忠当时抱怨,说是他的尸骨没人收敛,其实这是很正常的。无数人的血肉堆叠在一起,早已经面目全非,人人自顾不暇,又那里还顾得上为别人收尸呢?
    如今就更加不可能了,十五年都过去了。
    可奇怪的是,偏生就在宫中闹刺客的那个夜晚,边关风雨大作,雷声隆隆,劈开大地,露出了下面埋藏的几具陈年白骨。
    过了这么多年,这些骨头上的衣物、血肉都已经烂干净了,但所用的兵器还散落在白骨的旁边,上面刻有名字以及所属编队,其中便有张向忠。
    那边驻守的兵将们原本打算将这几具尸骨就地掩埋安葬,但没过两日便出了张向忠还魂索命一事,随即刑部向边城发函调查。
    调查函上“张向忠”这个名字与那些尸骨旁边的一把长矛对上了,而且经过核对,人们也发现其中有一具白骨的死状和张向忠之前所描述完全吻合,右手手臂和头颅上都被利器砍下去了半边。
    尸骨目前尚未送到京城,但消息已经传了过来。
    黎慎韫虽然目前在他的王府中养伤,不能直接接触到这桩疑案,但消息仍是灵通,他在刑部的心腹便先一步将调查结果告诉了他,又辗转传到了傅英这里。
    傅英听完之后,一时沉默下来。
    他此时已经意识到,不管鬼神之说是真是假,有了这件事一搅,当年的旧事都难免会再被提及,长雄关之战的失败,乃是穆国所有人之耻,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重新详查一番的。
    这不免令傅英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慌乱与焦灼。
    如果是过去,他不会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年来多少大风大浪都已经度过去了,如今过去那么久,再怎么查,又能查出什么来?
    现在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借着当年那件事,享受了这么久的荣光和富贵,甚至几乎已经认为,这一切本来就是他应得的,可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所有都失去了控制。
    先是从应翩翩开始,然后十八煞、傅寒青……甚至朝中的局势、帝王的恩泽,都在不受他掌控地朝着危险的方向脱轨而去。
    现在傅寒青也好,十八煞也好,虽然对他产生了怀疑,但都无法拿出证据,所谓的争吵与警告,其实也不过是在发泄情绪。
    傅英相信假以时日,他不是不能重新取得这些人的信任,但前提是一切的真相永远掩埋。
    那名来报信的下属一时未听傅英开口,等了一会之后,悄悄抬起头来,只见傅英双眼半阖,坐在座上,眉心一道沉沉的褶皱,似乎在思量、烦恼着什么。
    他忍不住说:“侯爷,娘娘在宫中听闻此事,也十分忧虑,您说这可怎么是好呢?”
    “……不用慌。”
    过了好一会,傅英睁开眼睛,眉间的褶痕也舒展开来,慢慢地说道:“不管是人是鬼,都有私心,有人利用此事搅风弄雨,我又为何不能也借势而起呢?”
    “回去告诉你们家娘娘,此事我自有安排,让她不必担忧,也别再派人来找我了,以免被有心之人注意到。女子终归不要对政事涉足太多,她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安心想想怎么重新得到陛下的宠爱就好。”
    第89章 朱弦惊沙去
    应翩翩得到刑部的消息之后就去见了李定,池簌本来就担忧他,经过昨晚之事更加放心不下,于是陪着应翩翩一同前往,等在外面。
    应翩翩进了牢里之后,看到李定那幅模样,先不由无语了一下。
    据说李定第一天到刑部的时候,原本被关进了一间极为普通的牢房。
    但他到了半夜之后,又是哭闹又是大笑,时不时还两种声音变幻着自言自语,把周围的其他犯人们吓得哭爹喊娘,不肯再跟他关在一起。
    最后狱官被他们闹的没了法子,还是单独给李定安排了一间四面不透风的牢房,牢房的墙上贴满了从钦天监请来的符纸,李定的身上也带了手镣脚镣,不容他半点造次。
    李定大马金刀地叉着腿坐在床边,见应翩翩四下打量,便冷笑道:“看什么看!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狗官,没见过大牢么?”
    看来这个时候,又是张向忠附在了他的身上,甚至连坐姿和口音都与李定截然不同。
    应翩翩慢慢摇了摇头,感慨道:“想我上一次来到牢中的时候,还是一名阶下囚,待遇跟你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去。没想到如今也有翻身的一天,可以身穿官服来审问你这等犯人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总有得意时啊。”
    他当反派愈发娴熟之后,系统的加分提示太多,就被应翩翩手动关闭了,但这一次,应翩翩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演绎的太好,还是让系统忍不住发出称赞之声:
    【精准把握反派形象,熟练运用反派用语,怒赞!】
    李定:“……”
    这什么人啊!
    “看来你现在是张向忠。”
    应翩翩抬手,示意狱卒给他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撩袍子落座,说道:“你的尸骨已经找到了,正在送往京城,王苍也被你杀了。说说罢,你还有什么余愿未了,为何不愿从李定身上离开呢?着小太监可是与你无冤无仇吧?”
    李定冷笑道:“笑话,我被害惨死,连累一家人的性命,又多年曝尸荒野,风吹日晒无人收敛,在阴间连点香火都吃不上,这些怨恨,我就是杀他一百次也抵偿不了!”
    “我不光要杀他,我还要杀了他身边跟他狼狈为奸的狗官!还有他的家人,这么多年享用的一切都是我们的血和命换来的,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应翩翩大为赞同:“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报仇正该如此啊!光是弄死仇人怎么能够!他的亲人、同党、好友也都不能放过,最好杀他个鸡犬不留。还不能一口气地杀,要一个一个地杀,让他们活在忧虑和恐惧之中,以泄心头之恨!”
    他期待地问道:“那下一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
    李定猛然一顿:“狗官,你套我的话吗?我告诉你,你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可能防备的住,我乃是厉鬼还生,自然有常人所未有之能,就算被关在这里,那些人该到死时,也得丧命!”
    应翩翩恍然道:“原来做了鬼竟是这般的厉害,简直令人闻之生畏,心向往之!”
    李定骄傲道:“那是自然,我也是做了鬼才知道,做人畏畏缩缩,任由欺凌,哪像做鬼一般无惧无畏,呼风唤雨,真他妈的痛快!”
    应翩翩道:“人有恶人,鬼有恶鬼,只要够坏,万事不愁。”
    李定道:“此言倒也不错,够坏,够狠,够本事,阎王爷来了也拿你没法子,哈哈哈!”
    两人这一来一往,只把外面守着的狱卒听的满头冷汗。
    他从未见过和犯人聊的如此投机的官,特别是两个人说的还是这样神鬼之事,
    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对一本正经的疯子。
    哦,对……好像应大人以前是疯过,大概这么短的时间,也没完全治好。
    这么一想,更绝望了,他简直担心这两人就地在此拜个把子。
    应翩翩道:“说的是!不过这样的话,我还有一事不解,想要请教。”
    他将手臂搭在桌子上,微微靠近,有些神秘地问道:“你来报仇,杀了王苍,把他变成了鬼,也就是说,他现在也与你有着同样的神通了。那么你不怕王苍与你黄泉相见的时候又反过来报复你吗?还是说,你们鬼与鬼之间,也有等级可分?咱哥俩今天投缘,你悄悄跟我说说,成吗?”
    李定:“……”
    应翩翩问这问题实在太专业了,以至于他一时也没转过弯来,不由怔了怔,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冷嗤。
    “王苍那等卑鄙小人,怎可堪与我相比!他贪财好色,卑劣下作,是个靠女人裙带关系才混到如今的货色,就算是死了又能有什么本事?我乃烈士英灵,得太祖眷顾,自然不是什么鬼都比得了的。”
    应翩翩眉梢一动,眼中带了些深思之色,却是笑问道:“那太祖又为何独独眷顾于你呢?”
    “告诉你倒也无妨。”
    李定道:“当年我曾与他的后人善化公主有过一些缘分,大概是因为这样,太祖才愿意保佑我罢。”
    据李定所讲,当年他在军中时曾经有一次被半夜偷袭的西戎将士抄了营帐,将他与另外几名战友俘虏。
    西戎向来有杀降的习惯,但他们几个还算走运,当时正逢西戎大汗要为远嫁而来的中原公主建一座汉宫,缺少身强力壮的奴隶,就把他们留下劳作。
    西戎人残忍冷酷,张向忠在他们的手底下生活的极为辛苦。
    一日,他正在劳作时,突然听到一阵骚乱,监工的西戎人停止了对他们的鞭打,纷纷跑出去,迎接前来参观自己未来宫殿的王妃。
    也就是从穆国和亲而来的善化公主。
    虽然西戎和穆国的关系不好,但这位善化公主生的十分美丽,据说西戎王对她还是颇为喜爱的,几乎有求必应。
    可是此时她看着这座为自己而建的中原风格的王宫,却也只是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来有多么高兴。
    当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善化公主停下脚步打量片刻,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指着张向忠那几个被掳来的士兵,厉声问道:“他们是哪里来的?”
    西戎人赔笑道:“王妃,这……”
    善化公主截口打断了他,虽然跟高大粗犷的西戎人比,她看上去十分娇小柔弱,但发起脾气来的样子,却带着一国公主皇室血脉的威严:
    “你们说要为我建造宫殿,却又掳劫践踏我穆国子民,这样的宫殿,是为了专门羞辱我的吗?”
    善化公主厉声吩咐:“还不放人!”
    那西戎人的脸色变了,因为他们不太会做一些精细的活计,对中原的宫殿也了解有限,此时的劳工当中,还当真有不少被抓过来的穆国人,善化公主的要求,会给他们增添很大的麻烦。
    他勉强笑道:“王妃……”
    善化公主冷声道:“放人!”
    那西戎人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两人沉默着对峙片刻,他终究在善化公主严厉的目光之下悻悻地做出了退让。
    “传令下去,将从穆国抓来的人全部放走!”
    张向忠幸运地重新获得了自由,在善化公主离开时,他才忍不住抬头悄悄地看了自己的恩人一眼,却恰好遇见了公主无意中回眸。
    两人的目光遇上,他
    被吓了一跳,善化公主却对他友善地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
    当时张向忠等人虽说是被放走,但要等到第二天的驼队来了,才能跟着一起离开,谁想到当天晚上,他们却惊闻白天看起来还十分健康的善化公主,突然急病暴毙的消息。
    是一位善化公主的侍女匆匆忙忙地找到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些珠宝首饰当做路费,让他们立刻离开,张向忠便连夜走了。
    “我们一路忍饥挨饿地回来,也没舍得将那些珠宝花出去,到了穆国之后,想到恩人,便自己设了灵位,对着分得的公主遗物祭拜,为她超度。这些年来一直如此,或许是这份心意得到了太祖的眷顾,才令我能够受到他老人家的眷顾,重见天日,报仇雪恨!”
    应翩翩听着李定讲述这段往事,倒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心里想,娘当年就是伺候公主的侍女,如果张向忠说的话是真的,这个给他们送珠宝的侍女,会不会就是娘呢?
    她是在善化公主去世之后才离开西戎,遇见爹爹的,或许也是公主安排了她离开。看起来这个公主人还不错……可惜娘从来没给我讲过这些事情。
    应翩翩的印象中,他的母亲会唱很多好听的曲子,也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只是她很少提到自己的经历,更是从未对善化公主进行过任何评价。
    应翩翩小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她的身份,后来长大了,也知道了,他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这个公主对母亲很不好,所以才会让母亲连夸奖和感谢之意都不愿意对她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