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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踩到了它绵软的尾巴。
    石子路凹凸不平,磨破了他细嫩的脚掌。每走一步, 都增添一道新的伤口,直到他踩到那条软软的猫尾巴。
    猫尾巴像是不溶于水的棉花糖,让他的脚掌没有那么痛了。
    他停下了脚步, 蹲下身子, 好奇地看着脚下这团在大雨里一动不动的一个小黑团。
    它满身是水,眉眼紧闭, 看不出是死是活,但他没有由来的肯定, 它是活着的。
    他张开一只小手, 放在了它的脸上, 挡住了淋下的雨水。
    再往下, 他摸到了它的脖颈处。只要再用点力, 它就能从这里得到彻底的解脱。
    手指处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是猫咬了他一下。
    也仅仅是咬了一下,不痛也不痒,显然它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眨了一下眼睛,改变了主意。
    ……
    他开始饲养那只黑猫,照着书上说的那样。
    他向大人要了一根逗猫棒,是很普通的逗猫玩具,没人阻止他养猫,小孩子搭配小动物很正常。
    黑猫浑身是伤,四肢上都是伤口,很难想象它究竟受过什么样的虐待。但它生命力很顽强,在没有看医生和敷药的情况下,也坚强地挺过来了。
    他给它倒了牛奶,它爬过去喝牛奶,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了一排肮脏又可爱的脚印。
    脚印里带着泥,带着血。
    “不行啊,地板都被你弄脏了。”他小声嘀咕。
    黑猫看也不看他一眼,昂首挺胸的样子像是不知疼痛。
    “我来想个办法吧。”他歪了歪头。
    他翻遍了抽屉,找到了一卷绷带。绷带雪白柔软,既能遮盖四肢上丑陋的伤痕,又能防止猫弄脏干净的地板。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完美。
    黑猫却不配合。
    它发疯般地挠着绷带,想要撕开自己四肢上不属于它的玩意。它从安静状态彻底变得疯狂。
    他有些困惑。
    “有那么痛苦吗?”
    黑猫的眼睛很漂亮,黑宝石一样。黑到了极致,远远看上去有种浓烈的温柔。
    这份温柔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他冷眼旁观这一出闹剧,黑猫挠开绷带,他就再给它绑上。它太小了,难以反抗,抓住它很容易。
    后来有一天,他午睡醒来,发现他的猫死了。他正在做一个荒诞离奇的梦,听到一声巨响,然后他睁开眼睛,垂下眼眸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黑猫。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笃定,它已经死了。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它在大雨里也是一动不动,他却觉得它是活着的。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静到能听见杯子里的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猫撞到柜子上,碰翻了水杯,杯口倾斜,水从里面一滴滴流出来,像是眼泪。
    死因不明,自杀还是意外,全靠他的臆想。
    盘子里的牛奶没喝,绷带到死也没能解开,只是挠乱了一点点。
    爪子太软了,不像只猫。
    它太弱了。
    他茫然地想,应该扔了还是埋了?
    他曾在海边看过一场属于兔子的葬礼。一群比他还要年长的孩子,在安葬一只意外被车撞死的兔子。
    仪式隆重浩大又滑稽。
    坟墓、鲜花和哭声一样不少,像个认真的笑话。
    他的猫死了,他以为自己会象征性地哭一下,像那群孩子一样。但是他摸了摸脸,脸上什么也没有。
    他并不感到悲伤,像是早就丧失了这种感觉,又像是从未有过。他只是想不通,它为什么挣扎呢?
    它为什么总在挣扎?
    他解开猫四肢上缠绕的绷带,尝试着绑在自己的手臂上,拿起了逗猫棒,首次颠倒了位置,轻轻刮过自己的下巴。
    陌生的男人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有着和他同样的鸢色眼睛,以及蓬松微卷的头发。
    甚至比他过去的父亲还要更像他。
    他看到男人手臂上缠绕着的绷带,和他此刻的行径奇迹般的相似。
    “太宰治。”男人连名带姓叫了他,这是他的新名字,身边的人这么称呼他,他自己还不算熟悉。
    他连你是谁都没问出口,就被男人抱了起来。像是笃定他不会挣扎似的,男人没绑住他,也没有捂住他的嘴。
    于是他也颇为配合的没有叫。
    他回过头,最后看了那只黑猫一眼。
    吊灯闪烁,摇晃的灯光中,他看到那只黑猫重新站了起来。
    它从肮脏的地板上站了起来,肉垫踩过的地方,生出一片茂盛的草地。
    那片草地一直延伸到大海,那里有光,有形状优美的浪花。
    黑猫嗷呜一声,纵身一跳。
    他想睁大眼睛看清楚,抱着他的男人已经在夜色里翩然离开了。
    “那只猫跳海了。”他对男人说,“你看到了吗?”
    男人“嗯”了一声,手掌覆在了他的眼睛上。
    视觉被剥夺,听觉和触觉变得尤为敏感,男人掌心冰冷,没有温度。风从远方吹来,是略过耳边的呼呼声。
    那只猫为什么挣扎?它为什么跳海呢?
    问题像雪球,在他的脑海里越滚越大。
    他一个都没有想明白。
    *
    他在见到女孩源清溪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她,那个哭丧专业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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