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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晚》关于活着

      《第二晚》关于活着
    (失望关于活着这件事)
    当林晚吟甦醒过来时说不失望是骗人的,他失望透了,他比一般人还要明白什么是『活着』,并且深恶痛绝所谓的活着。
    都已经下着大雨了、都已经是河流这么湍急了,他怎么还是能获救并且能乾瞪着眼环伺周围这间华美到不像话的房间,那是他想像中的传说五星饭店总统套房…,但是他完全不感兴趣、一点兴致都没有。
    房间是很美没错、很豪华没错,但是他註定无福消受。
    「你看起来有点失望?」昏暗的房间内响起林晚吟在桥上听见的其中一个声音,那两个西装男的哪一个他忘记了,瞇起眼睛,林晚吟努力辨识着声音主人的面孔。
    同那生而为人的句子一样,林晚吟好似在哪里听过他的声音。
    除了在桥上之外,还有另一个地方,他听过这样的声音。
    声音的来处有两个影子,站着的影子适时地点亮高脚阅读灯,那名持枪的男子双脚交叠优雅地坐在单人沙发,面孔冷然,一对剑眉流淌着肃杀之气,黑色的眼眸闪着冷淡邪魅的紫色。
    站着的黑影看似与桥上的撑伞人为同一人,林晚吟无法确定,此刻那站着的黑影面容比桥上时温和许多。
    「你们是谁?」林晚吟深呼吸过后,缓缓吐出第一个问题。
    两名男子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由站着的男子从冰箱中取出一瓶芙丝矿泉水递给林晚吟,并贴心地为他扭开灰色瓶盖。
    林晚吟接过,并未立即喝下。
    门口传来细微的电脑锁声,李修德如同桥上那时狼狈地走进房间,碎念道:「唉呀在这里抽菸真是不方便。」猛一抬头看见林晚吟已经清醒,摆出专业的警察亲切,「醒来了?是我啊李大哥,以前常常拜託你那位。」
    「我记得你,但是你可以解释一下这里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吗?」
    李修德不知为什么愣了,却又立刻堆砌起笑脸,「这位是洛氏国际企业的第三代洛青仪先生,你现在待的饭店就是他在营业的,身边的是他的秘书,杨慕萤先生。」说完后,李修德刻意观察了会儿林晚吟的神情,除了一如往常的厌世懒散以外,并无任何差异。
    「我们有事情需要你的帮忙。」李修德清了清烟嗓,镇定说道。
    林晚吟知道李修德想说些什么,打断他,「我病了,现在是失能状态,难道你觉得组长把我丢掉还有别的原因吗?」
    阅读灯下的洛青仪脸色一沉,李修德接到暗示自包内取出文件及多张照片摊在林晚吟床上,「这件事少了你可不行,『门徒一』。十年前你发病突然消失,但是『心灵全知引导会』还在呢,甚至至今还有更狂热的人在追随你,这几年下来,包含洛青仪先生的妹妹在内已经有四个人遇害,『十二门徒』还记得吗?在你之下还有十一个门徒。心灵全知引导会的狂热信徒似乎认为音讯全无的你死了,想送其他门徒到阴间给你做伴。」
    林晚吟低头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男女女,各有各的凄惨死状,每人遗体皆呈现跪着祈祷的姿势,头上戴着以藤编製的头环、被綑绑住的双手捧着乾燥的花束。
    确实与新闻报导中的十二门徒外观相同,但他对所谓十二门徒毫无半点印象,抬起眼帘,林晚吟一脸漫不在乎,「李大刑警想这是我唆使的对吗?」
    「不,我知道并不是你,你这十几年虽然行踪成谜,但是在『虎将门』组长庇荫下,近五年来连呼吸到室外的空气都不可能更别说唆使别人杀人了,况且若你真的需要其他十一门徒也不需要用杀的,你说一句话,十年前那位"尊师"身边的人哪一个不会为你赴汤蹈火?」李修德笑了,对十年前的心灵全知引导会貌似瞭若指掌。
    林晚吟冷笑道:「那就没有我的事了?既然我不是嫌疑人倒好,把我放了吧,我对十二门徒的事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是要侦办其他什么的部份的话,大可以去问你刚提到的十年前那位"尊师",我没有意见。」
    「什么其他的?接手这案子以来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什么别的资讯,门徒一觉得自己知道什么吗?这十年来没有人举报过关于心灵全知引导会的其他事情,看来你们神棍做得非常成功。」
    「李大刑警,你觉得我会知道吗?我发过病了,我现在连神棍也做不成,我不愿意、也没办法『驱魔』了。我只想死,而且我想被杀死。这已经是我活下来的唯一目的。」林晚吟并没有和他们开玩笑的意思,他的心、他的脑生了病,就连开口说话都令他疲惫不已。
    一切都令林晚吟觉得累。给他扎个一针或许他会振奋个几十分鐘,但是药效退了他又会回到地狱。
    光是这样的轮回就令他累。
    「那你的妹妹怎么办?」沙发上沉默着听着李修德与林晚吟一来一往的洛青仪终于出声,低沉的音调瞬时令李修德及林晚吟都有些趋于平静。
    平静对林晚吟而言可不是好事,脑袋空白瞬间的平静安稳只会让他重新燃起想死的念头。「你觉得对一个一心想死的人来说还会在乎亲人怎么样吗?」
    林晚吟不是没有想过,他想过千万次她的妹妹,林晚诗,就是想过太多次,所以麻痹了。
    说真的,他对林晚诗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是无形之中,血缘关係给了他与林晚诗沉重的枷锁,让他不得不去服从"林晚诗"的紧箍咒。
    然而他现在已经不在乎林晚诗会在失去他之后过得怎么样了,有人刻意提起还会让他觉得自己被挑衅。
    林晚吟不知道自己在发病之前与林晚诗是怎样的关係?是关係好还是不好?是密不可分还是若即若离?就算有人告诉他全部发病前的所有事情他也找不回与林晚诗之间的感情。
    很奇怪,他们有血缘却一点也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但是陌生却又难以形容地亲近。
    洛青仪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生了涟漪,他不相信林晚吟的病能那么彻底地将记忆清空掉,轻蔑地勾起嘴角,「你觉得林晚诗会在虎将门下过着什么日子?卖身到死?拍色情影片?毒贩?吸毒暴毙?」
    「不是说她会去美国接受勒戒吗?」林晚吟问道。
    「只要你答应帮忙查案,不只林晚诗可以去美国接受勒戒改头换面,之后你有什么要求洛先生也都可以保证满足你,这个案子已经没有你就会陷入瓶颈,我们需要你的帮忙。」李修德话说得相当诚恳,这点十年前十年后都是一样的,他虽是一个狡诈的老警察却很少说谎。
    狡诈却诚实,这点林晚吟是切切实实明白的,而且李修德也不敢在林晚吟面前撒什么谎。
    任何谎言、任何,在林晚吟面前都会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