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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武媚娘微露笑意,“这事你办得好,看你身上官服也旧了,过一阵,朝廷要给各位大人添置新衣,我看,丞相官服制式倒是更为衬你些。”
许敬宗闻言大喜,客套推辞几句之后,自然是惶恐谢恩。正欲开口问对应此事之策,武媚娘却先开口道,“长孙已经起疑,此事我们小心着点防备就行了,这一阵你精细点,若有异动,再来报。”
许敬宗惊疑不定,武媚娘只让他且安心,不要露出破绽来,便挥手让他退下,他也就识趣离开。
待他走得远了,武媚娘对跟在身边的管事太监道,“长孙这一手敲山震虎使得可真漂亮!你传令下去,就说仔细看着那边,不要轻举妄动。”
那人迟疑了一下,“娘娘,这事,您看要怎么办?是不是把长孙府出来的所有情报都截下来?”
“不用!”武媚娘斩钉截铁地道,“他就等着我们动呢!他骂我妖孽惑乱君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言辞不当又如何?他终究是三朝功臣皇上亲舅,若是拿着此事去作文章,反而是落了下乘——你信不信,我们这边若是一有动作,立刻就会有大批责本宫量小无德请求废后的奏章上来。”
“那,如果这事是真的,岂不是,岂不是……”
“此事必是真的。”武媚娘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嘴角噙着笑,“只是,不会是现在罢了。我们不动,他自然就会动,顶多一个月,他就会忍不住了,到时,只要有他亲笔书信作证,就抵赖不过了。我们就耐心一点等着吧。还有,你派个人,递个信给何夏墨,让她暂时别回长安!”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各归其位各司其职后,武媚娘才有一个空间来想一下傅岩逍。这一年里,注定是风雨交加,若傅岩逍在,她自然可以稍为安慰一些,至少傅岩逍永远不会站在她的对立面去。但是,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决意不让傅岩逍在这种敏感时刻留在长安,在胜负未决之前,至少,要保全这个无辜牵入其中却从无怨言的人。她实在是欠了傅岩逍太多。
贝凝嫣年一过完,就把女儿送到了傅岩逍经手开办在开阳城的义学书院。当她听说,这个书院里也收女学生的时候,不自禁就绽出笑容。只有她,也只有她,才会这么执着的,在任何事情上,都会秉持贯彻着自己一向的原则。
在整个大唐,只有她才会在兴办的义学书院中,设置女子班吧。她总是抱着妍儿,扬扬眉,满是自豪地说,“谁说女儿不如男,咱们妍儿啊,日后定是巾帼更胜须眉!”
那个时候,妍儿还不懂什么叫巾帼更胜须眉,但也总是会挥着小胳膊,咯咯笑着附和她。
她对着已开到极致,红滟欲滴的梅花,怔怔发了一会呆。以前的每一年的年节,无论傅岩逍出门经商,离了多远,都会不辞辛劳地长途奔波回来,陪她们母女一起过个团圆年。
她在家的时候,多数都会抽时间陪着去赏雪赏梅,当年她对着满院梅花,随口吟诵的那两句诗,一直记在心上,“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傅岩逍,不也正是如此么?
一回头发现,就这般,时光如织,已穿梭而过。已经有三年,都是她和妍儿独自过这一个往年里最为喜气热闹的年节。三年的时光,不仅没有让她逐渐习惯没有傅岩逍在身边的生活,反而是让她对傅岩逍思念日益浓厚起来。
贝凝嫣将妍儿送到书院读书,还有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就算是此时相见仍不合时宜,但太过深重的想念,已经让她几乎到了无法再承受的地步。这里虽然名义上是她傅家的旧宅,她却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感受不到她的任何气息。
开阳,实在是离得她太远了。她这两年来的布局,已经逐步侵吞了驿帮名下的多样产业,即使是在凉州,也设了一个分号,延伸到与塞外各个部落的互市中——越是艰难的地方,才越容易做生意,利润丰厚不说,同时,也会更容易地形成垄断势力,一旦站稳脚根,就不会轻易被抢了去。
凉州向来是唐朝驻军的重地,贝凝嫣选中凉州为往外拓展的基地,自然是有童平成关照的因素,但还有一点,她知道傅岩逍从塞外回来,凉州是必经之地,若是等她回了长安,再要相见,就更是难上加难,也更容易被人察觉其中微妙的关系。
倒不如,就借着要去凉州打好根基的事,在那里,等着与傅岩逍的一次悄然相见。纵使傅岩逍不知道她在凉州,两人也无法表明身份地相见,换一刻温存。但至少,能够看看她,就算是只能远远地看她一眼也好。
三月底,江南此时应该已是春回时节,在凉州,依然是冰天雪地,寒风凛冽,寻不出一丝丝春色绿意。贝凝嫣乍到之时,也是颇为吃惊,这地方比起三山浦来,更为萧瑟。而这个时节,仍然是时有大雪,畏寒如她,当然更感艰难。
这一日,是凉州的晴天,碧空如洗,映得凉州明晃晃的,熟知当地天气变化的人,都知道大晴之后,必有风雪至,纷纷取了衣物被褥什么的,趁着天好翻翻晒晒。
贝凝嫣在新设的分号里忙了半天,被仇岩劝着趁着太阳未落,尚算暖和,早早回府。等到日头将落之时,凉州的气温陡降,自家夫人的体质他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受得住那个时候坐马车回去。
一路上,贝凝嫣看着街上走动着的行人,以及各家各户忙碌的场景,不自觉地想起傅岩逍,此前打探到的消息,傅岩逍已经启程返回大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会在四月里,就会抵达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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