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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快到八岁的孩子,世事一知半解,她只知道,这个人,拆散了爹娘,阿爹犯了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一直深信着世上再没有比阿爹更好的人,而娘亲,自从阿爹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欢喜过。
五个人不尴不尬地落席,其中觉得最尴尬的是刘若谦,他虽然是不管事,但总归知道霍逐阳向官府要求判妻,导致傅贝二人合离。后来傅岩逍入狱,驿帮又借着霍逐阳纳贝凝嫣为妾,占了贝家的产业。
他对傅岩逍既然有着相惜之心,虽然无力救助,但总觉得霍逐阳有趁人之危的嫌疑。落井下石的事情,他这个自诩为行侠仗义的江湖游侠,自然颇有微词。因着这些,他对这母女俩,也就份外的同情,想方设法地待她们好些。
妍儿自在席上落坐后,双眼狠狠盯着坐在她对面的霍逐阳,一定是眼前这个人,害得她们一家人不能在一起。
小孩子眼中迸射的恨意,让席上三个大人都不由一惊,唯有坐在她旁边的贝凝嫣,似是未曾察觉,仔细地替她布菜,对另三个人,只是淡淡的,就似是作客般的客套。没有刻意的疏离,也没有特别的亲近。
刘若筠看着霍逐阳千方百计地想与小女孩亲近,却总是被小女孩拒绝,憋笑憋得难受,脸上都快挂不住了。若是挟菜过去,必定是飞快地被剔出来,若是问些什么,小女孩碍于贝凝嫣就在身边,不敢不应,但从来也是“嗯,嗯”过去,向来不作回答的。
直到贝凝嫣皱眉轻斥,小女孩才扁着嘴,不情不愿地搭几句话,可是,她向来是被傅岩逍宠惯了,现在因为霍逐阳这个讨厌的叔叔,又被娘亲斥责,心里更是委屈,没说上几句,扒拉着饭就嘀嘀答答地掉眼泪。兀自是强忍着不哭出来,将眼泪和着饭吞下去。
刘若谦第一个坐不住了。清咳几声,放下筷子,“我吃好了。”转脸和颜悦色地对妍儿说,“妍儿,伯伯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妍儿吧嗒吧嗒地流眼泪,哽咽着应了声好。贝凝嫣抬眼看着忍着不哭的女儿,眼眶也是红了起来,轻声道,“妍儿,和伯伯出去,不要调皮知道吗?”
妍儿含着眼泪点点头。小嘴动了动,看到娘难过的神色,也没有说话,默默地将“娘,我想回家,我想爹了”这句话吞了回去。
霍逐阳没有说话,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向自己时眼里尽是恨意,对自己又是爱理不理的,心里也难受得很。亲近不得,也只好安慰着自己,慢慢就会好的,小孩子闹些小脾气,一时接受不来也是正常得很。只要相处日久,贝凝嫣慢慢引导,小孩子又是个不定性的,还怕女儿不认他这个亲爹?!
待得刘若谦抱着妍儿出去,刘若筠也退了席,走之前与贝凝嫣交换了个眼神。她自然不担心在这里霍逐阳会对贝凝嫣做出什么事来,但是,也总得给人家个说话的机会。
待得刘若筠退了席,这个包间里,就只剩下霍贝二人。霍逐阳轻声问,“凝嫣,我知道是委屈了你,但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贝凝嫣抬头看着他,目光温润,“我对傅岩逍的心意,也从来没有变过。”
霍逐阳也没有再像以前那般恼怒,只是轻叹了声,“傅岩逍待你们好,我是知道的,但她再好,也终究是个女人。妍儿是我的骨肉,你什么时候,才肯让她入我霍家?她总归是要认祖归宗的。我们一家三口团圆,以后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贝凝嫣垂下眼,“逐阳,你不懂的。”
霍逐阳沉默了一会,“我是不懂,你知书达礼,又岂能不知这于世俗不容?!难道你还能让我们的女儿,一辈子都认一个女人为爹?!”
贝凝嫣没有接话。低头兀自想着心事。
霍逐阳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搭话,知道她没有心思再与自己说这些事。暗自告诫自己,这事急不来的,按捺下性子,“我送你回房吧。”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他们所住的院落,并没有立即回房。霍逐阳交待小二先替贝凝嫣母女所住的房间里送个火盆过去,他和贝凝嫣在院里散散步消食。
入了冬,又是往着北方走,这天气也暗得快,不一会天就黑透了。刘若谦也带着妍儿回来了。这小女孩受了委屈,出去玩了一会,也恢复了不少,又惦记着娘在客栈里等自己,玩了一会就没有了兴致,只吵着要回来。
刘若谦抱着妍儿,妍儿也有些困了,揉着眼睛,打个小哈欠。到了院门,就碰着从里面出来的霍逐阳。现在贝凝嫣名分上是他义弟的人,妍儿向来不亲霍逐阳,反而多亲近他些,自然有点避嫌的心思。当然,也有着让这父女俩亲近一点的打算。便将妍儿交给霍逐阳抱进去。
妍儿也没察觉,直到转到回廊,快到房间门前,妍儿才发觉这抱着自己的人是最最讨厌的叔叔,挣扎着要下地来。霍逐阳笑了一下,“妍儿乖,就快到了,爹抱着回去,不用下来了。”
妍儿圆睁着眼睛,大声道,“你才不是我爹,我爹是傅岩逍!”
霍逐阳被她这么拿话一窒,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对,我才是你爹,不信你问你娘。”
妍儿狠狠瞪他一眼,正好这时门开了,里面的丫环正要接过妍儿,妍儿趁着霍逐阳松劲的时候,哧溜一下就挣脱了滑下来,三下两下绕过屏风,直奔坐在里间桌边喝茶的贝凝嫣怀里。“娘,娘,你告诉他,我爹是傅岩逍,才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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