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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思尧脸色微变,迅即恢复,也不开口,静待下文。他爹既然开口不让他插手,自然是知道更多他所想知道而不能得知的事情。
    刺史大人微微叹了一声,“你若是顾念着她对你曾有救命之恩,倒不如着力替她保全妻女吧。”
    “爹。”赵思尧终是忍不住开口,“到底是谁?”
    “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刺史大人厉声喝止他,赵思尧脑门青筋一跳,他自幼病弱,父亲对他向来是端不起严父的架子,这一次,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严厉。
    刺史大人像是自知失态,清咳几声以作掩饰,缓和了神色,叹一口气,转身出了书房,在门口处又停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般,“早知如此,当日,为父就应该将贝氏判给霍逐阳。”
    赵思尧心里一寒。驿帮,不对,驿帮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往深里去想,背生寒意,隐在背后最大的BOSS,是权倾朝野的长孙大人,就连他爹,也是这位大人的门生。傅岩逍到底是怎么招惹到这位人物的?这是他最疑惑的一点。
    有了方向可循,他再将历来的事情一一拿出来推敲,傅岩逍莫名其妙地询问政局,后来又出人意表的与贝家小姐合离——这一切,都指明,傅岩逍自己知道避无可避,她应该很久之前,就得悉此事,一直藏着掖着不说,只不过是不能说而已。有些事情,说出来,不过是徒生困扰,于事无补。
    他凝神苦思整日,直到天色转黑,下人进来燃了烛火,才惊醒过来。喟然叹息一声,饶是他机变百出,竟然也想不出,若他身处如此境地,还能有比傅岩逍更好的解决办法。合离,以求妻女脱身,没有了名分,要牵连入罪,也需费些周折。这一场大祸下来,固然傅岩逍的下场不变,但于贝府却是有了变数。
    人家动了这么大的手笔,贝府的家财定是不会放过,但脱了这罪,他们若想要这偌大财产,罗织些罪名夺了去,也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杜这悠悠众口——这样一来,即使是家财尽数被抄,这母女俩,却是能得以保全。就算是入罪,也不至于像被牵连那么惨重。
    依着傅岩逍这罪责,家眷株连之罪,往重里去,是一同处斩,判轻一点,也是沦为娼籍奴籍或是流放。对于那一向知礼的贝家小姐,后者反而是更加惨痛,倒不如一并处斩轻松。所以,岩逍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吧?!
    一夕之间,天地变色,在权势之下,往日让人艳羡不已的一家,就这般分崩离析。想到这里,赵思尧心里又是一寒。研墨铺纸,挥笔草草写就,挥手招了近身侍卫进来,递过去,低声吩咐道,“你悄悄地甩开尾巴,交到仇岩手里。只说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仇岩将赵思尧亲手书的信呈给贝凝嫣之时,贝凝嫣几乎以为这事或有转机。展开信,上面只得四个字“唯见故人”。心猛地一沉,言下之意,却是赵思尧也无能为力,唯有去驿帮求霍逐阳相帮。
    其实这道理,她哪里想不明白。她们贝府一干人等能够以银赎罪,定是霍逐阳从中周旋之功,只是那日狱中相见,两人不欢而散,他明里暗里,都以婚事相要挟,此次为着这事去求,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这几日历经变故,本就是心思玲珑剔透之人,这桩桩件件累加起来,不难窥出其中一二。
    虽然仍然拿不定傅岩逍是否早知有今日这事,所以才百般想法伤她要求得彼此自由之身,但就算傅岩逍真的是真心实意想要与她合离,这数年夫妻,那么多的恩宠疼惜,岂是说忘便能忘的?放在心尖上的人,纵然对方早已情冷,也不忍看着赴死而不相救。
    不过,她忽然生了几许别样心思,驿帮既然能周旋替贝府脱罪,或许,也能帮得上岩逍,就算最终不能脱罪,也能尽量减轻些罪责,逃过死罪。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再也压不下去。她略一沉吟,已是下定决心,约见刘若筠。
    主意已定,她也稍稍松了口气。抬眼望见仇岩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脸上神色是既愧又惭,踌躇不定。心里不禁好奇,“仇岩,你还有什么事么?”
    仇岩一听她开口相询,立刻直愣愣地跪下,“夫人,我,我,我想回家了。”说话间,本来黝黑的脸上已是黑黑红红,羞愧难当,只把头垂着,不敢抬头去看这正满腔心思都是盘算如何营救仍在狱中几人,心力交悴的夫人。
    贝凝嫣一怔,自从这场祸事下来,府里,商号里,多有人心惊胆战,纷纷求去。这人心避害趋吉,本无可厚非,她也没有过多为难,凡是求去之人,都允了。仇岩求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这个人,自从为岩逍所救后,一向对岩逍忠心耿耿,无论多危险困难的境地,从不稍辞颜色。
    不过,她转念一想,之前她与傅岩逍合离之时,仇岩本来铁了心要跟着傅岩逍的,但傅岩逍坚持说他是为贝府所救,她也不需要再有护卫,死活不肯要他。后来,仇岩才不情不愿地回了贝府,大多时候,都呆在自个住着的院落里替着封悔殊研究些药理。
    如今贝府势危,他向来只对岩逍上心,贝府里没了傅岩逍,那自然也就没有了他留恋之处,想回家,也是人之常情。心里仍是挥散不去的怪异,特意叫了帐房过来,多支取了一些银两,让他可以安心回家,下半辈子也不会有衣食之忧。
    仇岩面对着众人或带不屑的神色,低着头,佝偻着比常人高一个头的身子,像是个做了亏心事的贼人,不敢抬头直视。取了银两,回去简单收拾了衣物,贝凝嫣已让府里人替他张罗好路上需用的干粮。他背着沉沉的包袱,翻身上马,这马,还是当年童平成赠给傅岩逍的。最后望一眼贝府,毫不迟疑地策马归去,直往他的家乡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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