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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照笑了笑,没说话。
    冯晓娟奶奶一开始到他们院里的时候,看他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走路都仰着头,不知骂哭多少护工。一开始,顾照也是挺怕对方的。后来发现,她竖起浑身的刺,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总会经历各种疾病。运气好的,一两个慢性病,吃药便可缓解;运气不好的,开刀动手术,一个不慎就要复发。
    冯晓娟属于后者。
    她在七十六岁那年,得了膀胱癌,最后没法子,切了膀胱,做了个腹壁造口。从那时起,她的腹部就多了一个再也去不掉的造口袋。
    很多老年人晚年得了大病,都会选择放弃治疗,不想遭罪,也怕浪费钱,顾照的爷爷就是这样。但冯晓娟不同,她求生意志特别强,从确诊那刻起就没想过要姑息治疗。
    她老伴五十多岁就没了,此后一直独居。从医院回家后,子女照顾了她一阵,后来因为以后谁主要负责照顾老娘这件事发生争执,搞得很不愉快。
    冯晓娟索性自己找了家养老院,住了进去。但她自尊心高,怕被人笑话,始终不愿意让护工碰她的造口。日常消毒、清洗、更换造口袋,一直都是她自己完成的。
    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手也不利索,那天不知道是哪里没弄好,顾照与她在走廊上狭路相逢,贴着边看也不敢看她,突然就听到噗一声,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其他人刚吃完饭,在房里午睡的午睡,在活动室活动的活动,走廊前后就顾照与她两个人。
    顾照顺着声音看过去,冯晓娟脸色难看,浅色的裤子从上到下一溜儿水痕,地上还躺着一只泊泊留着尿液的造口袋。
    顾照愣了几秒,反应迅速地几步上前捞起那只造口袋,同时扶住摇摇欲坠的冯晓娟,将她搀进了不远处她自己的房间。
    屋里没其他人,另一张床的主人不在。顾照松了口气,提着造口袋进卫生间处理了下,洗完手出来,她见老人还呆立着,便将房里的窗帘全都拉了起来:冯老师,您自己能换衣服吗?
    见对方不动,顾照没有继续问,而是自己动手,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差不多的裤子递给她。
    您自己去洗手间换一下,脏衣服就放在旁边,我等会儿处理。
    冯晓娟接过裤子,脸上表情没有变得多好看,仍然是一副羞愧欲死的模样。
    顾照叹了口气,留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走了。
    过了几分钟,她清理完了外头走廊上的尿液,冯晓娟也换好了裤子。
    她孤寂又落寞地坐在床沿,像一棵正在死去的树明明曾经那样高大挺拔,却逃不过岁月侵蚀,白云苍狗。
    顾照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自己的奶奶。她小心地走过去,握住老太太的手,在对方面前蹲下身。
    外面我已经拖干净了,不会有人知道的。她轻柔地说道,没关系的,这就是一件小事,没您想的那么严重。
    顾照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冯晓娟低下头,检查了下她的手指。
    好脏的。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顾照鼻子有些发酸:不脏的。
    奶奶病重时,她也曾衣不解带地照顾对方,有时候她这边还在擦身,对方那边就开始排泄。但她从来不觉得辛苦,也不会为此责怪奶奶。因为她知道,奶奶一定比她更难过,更痛苦。
    后来,顾照替冯晓娟将裤子洗干净后,偷偷晾到了楼下晾衣处。只一个下午,那条裤子便干透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这个共同的小秘密,冯晓娟此后就对顾照敞开了心扉,一口一个乖乖地叫着,简直将她当做自己亲孙女疼爱。也因此,特别着急她的终身大事。
    忙碌了一天,顾照洗完澡,在一众地铺中找到自己那个躺了下去。
    睡前惯例刷会儿手机,才打开,她就发现微信图标上提示有两条未读信息。
    开始上班了吗?
    一条是沈玦星的。
    你好。
    还有条,是沈旋章的。
    第33章 早啊
    沈玦星有四个微信置顶,前三个都是工作群,最后一个是河岚九村的志愿者群。
    小区虽已解封,志愿者群却并未就此解散。群里每天仍有不少人发言,一天可以积累个上百条。
    为了工作更有效率,每个群沈玦星都会设置那么一两个关注提醒,以便及时跟进工作。志愿者群里沈玦星也设置了关注提醒,封控时有王经理、石主任、顾照。解封后,只剩一个顾照。每次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无论他当时在做什么,事后都会拿起手机看一眼消息记录。因此,就算离开了河岚九村,他也依然清楚地知道群里每个人的近况。
    罗湛回学校上课,因为发型酷炫,获得了不少关注度;石主任和女儿去了海岛旅游;张雅复工第一天,女儿抱着她哭个不停,她抱着女儿偷偷笑出了声;老陈每天去附近的体育馆和球友打乒乓;顾照
    顾照会在群里分享隔离点的日常。两素一荤的盒饭,来送餐的机器人,窗外排队做核酸的人群虽然不密集,但每天都会发个一两句。
    沈玦星点开她的头像,跳转到和她的聊天记录,发现最后一条信息的发出时间是七天前他离开顾照家那天,给她发的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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