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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开始还害怕这是她的金蝉脱壳之计,暗中防备观察,后来发现她是真的洗手作羹汤不问窗外事,这才颇感得意地放下心来,给她打了一个“没用的软弱女人”标签丢至脑后,又开始联起手来专心致志地斗新上任的小谭总谭明卿。
谭明卿在位已逾三年,众人虽然有时觉得她行事过于狠辣,可对她的能力和抱负也都看在眼里,差不多都以为她就是默认的准谭氏下一任继承人。
但这时老爷子又忽然空降了谭明梨。
都是人精,他们谁不明白这时候老爷子的安排是什么意思,立刻醒悟真太子原来竟是这位。
暗度陈仓了整整十年,人人心中悄悄感叹老爷子真是好耐心。谭家人都把谭明梨这个名字快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忽然又提起来,还一上来就是如此高位,众人一时都大跌眼镜,细细一想又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数年前的谭家长女之名不是大风刮来的。谭明梨在十年前就已经极出类拔萃,叫同辈难以望其项背,除过那时稍显青涩之外,几乎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谭景山,更何况十年后的现在。
谭明卿对她堂姐一直怀着一种奇特的信心,闻言便点点头,放下心来,道:“你有准备那就好。”
她站起身来,快速地解开几个衬衫扣子,把头发再揉乱了一些,将衣袖挽起来:“不过你主要还是要小心我爸,他只是看起来像个人,其实坏透了,专爱在背后害人。”
哪有人这么直接了当地说自己父亲不是人的?谭明梨无奈地轻笑,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只是点头应好。
一切都准备好了。谭明卿四下里瞧了瞧,端起咖啡杯,对谭明梨眨眨眼:“我泼了啊?”
谭明梨被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摇着头走上前,握着她的手腕,手把手将咖啡洒在身上:“我帮你好了。”
谭明卿也忍不住一笑:“得,你自己来也好,省得你叫我赔衣服。”
说完她就变了脸色,显出暴怒的样子,扯着谭明梨叫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爷爷看中的人是我!”
她一边大叫一边随手把咖啡杯摔在地上,看了一眼窗子,语气激动,神情却冷静,继续大声吼:“你以为爷爷喜欢你你就能在谭氏站稳了吗?做梦!你当了六年家庭主妇,你看得懂报表吗?”
外面的人闻声而至,一推开门就是满地狼藉,苦着脸慌忙劝架,将激动的谭明卿拉开,谭明卿被秘书拉住还一直在叫骂。
“你给我等着,有我在,你就别想在谭氏呆得下哪怕一天!”
她临出门的时候还在咬着牙放狠话。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满地碎瓷片和咖啡痕迹,谭明梨衣服也被咖啡浸湿了不少,发丝散乱,沉默地靠着办公桌,浑身都在微微地发抖。她低垂着脖颈,站在那里的身影看起来脆弱又无力。
“谭总,您没事吧?”
外面的人看她状态不好,犹豫了半天才敢来问她。
“没事。”
谭明梨抬起头,一滴晶莹的泪就掉下来,又被她慌忙擦掉:“……让你们见笑了。”
她本就长得美,如今眼眶通红含泪盈盈的样子更显柔弱,下属看着也倍觉心疼,小声安慰道:“您……您别放在心上,小谭总就是那个样子的,她脾气不好,大家都知道……”
谭明梨勉强笑了笑:“谢谢你。”
她低下眼睫,又轻轻地说:“她脾气不好……难道就可以对着我乱发么?我难道不是她的上司么?”
下属只得默然。
他心道,说着是上司,谭明卿可已经在谭氏扎根了三年,有了自己的人脉和势力,跟您这个刚上任的光杆司令能比吗?
眼前的女人弱柳扶风一般脆弱,喃喃自语着好像又要落泪,他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这些话能随便乱说吗?这位新谭总怎么这么不懂事!真的是在家待得昏了头吗?老爷子怎么会看重这么个软弱的女人呢?
直到送走所有人,谭明梨这才清静下来,换了衣服,颇愉快地坐在办公椅上,含着笑看文件。
手机震了震,拿起来一看,是明卿。
谭明卿:“哇你演技可以呀。”
谭明卿:“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说哭就能哭?”
谭明卿:“你不知道,这事已经开始传了,我们楼现在都知道了,都说是我不服你空降,上楼直接把你打哭了。”
传得可真够快的,说没人私下悄悄推波助澜她都不信。
谭明梨也笑了,拍了张照片给她发过去:“我提前点了眼药水。”
谭明卿:“……”
谭明卿:“狡猾!亏我还死心眼,真的上手给我自己把头发揉乱了,掉了我好几根头发。”
“那我给你算工伤报销?”
谭明梨开起玩笑来也不跟她客气,柔柔地问。
谭明卿气得直接不回她了。
小孩子脾气。
谭明梨再次忍不住笑,支着额角温柔又无奈地摇头。
继而眼神恍惚起来,慢慢地敛了笑。
她想起了小水。
小水……
她抿着唇,打开抽屉,从最里面取出来一个相框,安静地凝视。
是小水很久之前给她发的自拍,她直到现在还存着,前几天悄悄地打印成照片,配了相框藏在抽屉里,实在想念小水了就取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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