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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简怀着笑意跟随钟洵的视线在寒风中穿梭。
远处桦木雪松中一个灰色人影一闪而过。
钟洵脚步动了动,想要追上去的瞬间,天地都在晃动。
姜简心里一沉。
后来的事钟洵都讲过,大雪封山,异常的雪崩来临。
他们冰天雪地里,碰着烧刀子取暖对酌,解开钟洵的心结,他失去搭档又被迫成长,后来成了独当一面的重明小组的支队长。
而沈虑和他的队员全体失踪,最终没有一具遗体。
这个属于异调科的调查事故最终亦沦为异调科无数卷宗中的一份。
真的是这样吗?
沈虑的失踪,钟洵遇到的雪崩,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姜简凝望着桦木雪松,在钟洵的视线中,它们仍旧是清晰的。
他闭上眼,心念一动,意识在一棵又一棵雪松中穿梭,离那个灰色的人影越来越近。
他化作一片叶,堪堪追上那个灰影的背影。
周围的一切都在模糊,他努力保持自己的清醒状态,试图窥见那不曾被钟洵看清的事情。
那人在雪地中行走得不紧不慢,仿佛山间地动雪崩根本不存在,忽然在一棵树前停下,瞬间消失在原地。
姜简已然坚持不住,他闭上眼,意识回归到钟洵附近。
就在此时,一束光芒在钟洵头顶凝成钥匙的模样。
他瞳孔骤缩,抬手去够。
意识原本只是虚空的意识,只能依附在无数个实体之上才存在。
可就在他要去抓那把钥匙的瞬间,姜简的意识竟仿佛有了实体!
从一团白光,到逐渐有着人型轮廓,随着紧紧抓着的那把钥匙越飘越高。
钟洵的记忆已经变成了一条蜿蜒的通道,通道的两侧宛如艺术展览时墙上的画框,每一个画框都是一段以日为单位回忆画面。
那些画面滚动播放着,而他就是展览的观众。
那些画面里——
钟洵给他带回顾稔于狱中病逝的通知书。
他沉默不语。
钟洵开始疯狂介入他的生活,从家里带了很多餐盒零食填满了他家的冰箱。
因着沈虑的缘故,他们一起排查异调科所有的失踪案,逐一进行分类。
期间,他们在某个地方警局与一位报案说自己女儿失踪的父亲擦肩而过,也在某个学校门口带回了一个小跟屁虫。
少年无处可去,赖在姜简家不肯走。
钟洵一挑眉,也有样学样地赖下,美其名曰帮他照顾小屁孩。
黄不行和宋知返,竟曾是这样与他们的生活交织在一起。
记忆的长廊中,有的画面光芒四溢,有的画面阴沉黯淡。
有一张巨型画幅,里面只有川流不息的马路,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着和他曾在樱花树下瞥见的光芒一样耀眼。
这幅画面太大了,姜简抓着钥匙飘在它面前,从一侧往另一侧飘着。
画面陡然镜头低了一下,钟洵那只萨摩耶在底部蠢蠢欲动。
这原来是钟洵遛狗时的回忆。
这只萨摩耶和它的主人一样精力旺盛,遛着主人跑了几条街。就在钟洵牵着他准备打道回府时,抬眸的瞬间忽然看见一辆公交车从他面前的十字路口转弯。
巨幅画面中央便被那个靠坐在车窗边的人满满占据。
钟洵的视线一动不动地随着车上的人移动,望着他渐渐远去。
就在即将消失在画面的瞬间,画面里的镜头突然开始抖动。
那是钟洵在跑动。
萨摩耶兴奋地跟着主人跑了起来,它不知道为什么主人要追着一辆公交车狂奔,它只觉得很快乐。
姜简紧握着钥匙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自己喜欢坐在公交车上,在那种慢慢悠悠晃动的状态里思考问题,随便乘上一辆车,晃啊晃啊晃到终点站,很多困扰自己的科研问题都能有所突破。
他是没有目的地的,怎么可能一直追下去?
可钟洵,偏偏就追了下去。
异调科重明组的支队长,体力无敌,耐力无敌,带着一条狗都能游刃有余地跑着。
他的视线没有一颏从那个坐在车窗边的人身上移开过。
目光所落之处,璀璨而耀眼。
车上的姜简有时会茫然失神地朝外看。
钟洵会紧张地把卫衣帽子戴起来。
只是车上的人一次都没有发现,有一个男人始终怡然自得地跑在他身后四五米的地方。
姜简和钥匙从巨型画幅前离开时,画面里的钟洵终于停了下来。
他瘫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抱着他的萨摩耶望着那辆车缓缓行驶,直到离开视线。
末了,仰头倒在地上,放声大笑。
狗子在他身边兴奋地转圈圈。
……眼泪从姜简的眼角无声无息地掉落。
他不知道钟洵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路奔跑下去的,更无从得知这期间钟洵是否曾有一刻期待自己的回眸,期待与他对上视线。
他记忆中最耀眼的瞬间,不是通过异调科考核,不是在任务里立头等功,竟只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平凡日子里,悄悄追着一个人跑完了一场马拉松的距离。
姜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用力地捏住。
原来在他不曾留意过的角落,有人像追逐着光一样追逐着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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