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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子这样说着,脸上露出真切的遗憾表情。
希音被她逗乐了,决定不辜负好友的好意,于是和硝子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
过了半小时,三两个空掉的酒瓶倒在桌边,希音单手支着额头,已经没有意识了——她顶多喝进去半瓶。
喝了起码两瓶的硝子还只是感觉微熏而已。
她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扶着希音到床上躺下,然后回宿舍睡觉去了。
*
希音是半夜被渴醒的。
她撑着身子坐起身,觉得自己被硝子坑了。
醉过去的滋味只能说还好,可酒醒之后是真的难受,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不光如此,浑身上下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踉跄着走进浴室,在淋浴头下冲洗身体,微烫的水流浇淋在皮肤上,稍稍缓解了头痛,那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却没有一点好转。
她隐约觉得有种冷意从身体深处渗透出来,但又散发不去,摸了下身上,微微发烫,割裂般的感受让人异常不适。
不会是发烧了吧?
希音晃了晃脑袋,心想,下次再也不喝酒了,烟酒很适合硝子,但不适合她。
她得找到适合她的乐趣和消遣才行。
擦干身上的水迹,她套上睡裙,眼角余光瞥到淋浴间一角被水雾迷蒙的镜子。
希音走到镜子前,用手拭去雾气,看着镜面里自己逐渐清晰,苍白而冷淡的面孔。
她用纤长的手指碰触着镜中少女的脸,心想,不论是激情、信念、信仰、欲望,我总得找到什么,才能支撑自己走过这漫长的一生吧。
镜子里的的她微低着头,脆弱迷蒙的神情让希音觉得陌生。
‘原来面具戴得久了,也会渐渐融进我的皮肉里吗?’
希音这样想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镜面里的少女微笑起来,凄婉脆弱,动摇迷离。
希音皱着眉头,心想,这不是我。
‘她’抬眸望向镜子外的她,轻声问道:“你不爱杰吗,为什么那么绝情,不光肯和他一起走,连骗他、说一句会等他的话都不肯呢?”
希音牵起嘴角,笑得嘲讽凉薄,反问‘她’道:“爱?你知道那是什么,你有那种东西吗?”
镜中少女凄然一笑:“是啊,你也不爱杰,你谁也不爱,你的心是空的。”
希音拿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冷淡道:“正是如此,那又怎样?”
镜中的倒影就像她长久以来习惯戴上的面具,日积月累,虚假染上真意,冰冷也渐渐沾上温度。
‘面具’苍白脆弱如同纤薄的陶瓷制品,低头哀泣时,像个游离易碎,稍纵即逝的幻境。
镜子外的大野希音冷淡地看着‘她’,神情变得不耐嫌恶——自从夏油杰离开之后,她就变得没有耐性了,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她已经开始厌烦戴着柔弱面具示人,摆着副无害模样生活的自己了。
可她毕竟演得久了,在和杰相恋的那段时间,还演得格外用心,所以这面具就像生了根似得扎进她的心里,现在有了想要剥离的决意,竟也感到痛楚。
可就算如此,她也毕竟是大野希音啊。
冰冷薄凉,折磨他人,感受痛楚为乐的魔女,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就非要摘下这张失去意义,只让人觉得厌恶嫌弃的‘面具’不可了。
镜子里,‘她’的挣扎仍在继续。
“如果你爱杰……不,就算不是爱,只要你的喜欢不是假的,你就不该这样轻易放弃。”
“他明明只是走错路而已,你为什么不肯挽留……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一起走呢?”
希音冷眼看着‘她’表演,敷衍着捧场:“啊,为什么呢。”
‘她’哀哀悲泣,似乎难以言语,她看了会儿,觉得再这样看下去,‘她’说不定能哭上一整夜。
真是烦人,这样想着,希音已经打算回去睡觉了。
正在此时,镜子里的‘她’蓦地抬起头来,暗紫色的眼瞳里一丝光亮也透不出来,像两口空洞无底的深井。
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哪有一滴眼泪?
淡粉的唇角甚至带着笑意,微嘲而凉薄。
原来我错了,这不是面具,是我自己。
希音恍惚着想。
镜面中的她唇瓣轻启,好奇而恶毒地问:“你不爱杰,也没那么喜欢他……所以不肯和他一起沦入无望的地狱,既然如此,你又在失落悲伤些什么呢?”
希音嫌恶地偏了偏头:“我哪有失落,哪有悲伤?”
镜中的魔女悲悯嘲弄地望着镜外的她,“你都没有感觉吗?”
希音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神情漠然坚定像石塑一样。
可是魔女,最擅长的就是刺探人心,扎人痛处。
“不要不承认啊,你怎么会不难过呢?”
镜中的她温柔且包容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任性的孩童。
“就算不是爱好了,可你毕竟也竭尽全力了啊,你不是比谁都了解夏油杰,比任何人都更认真地注视着他吗?”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你仍然期盼他能走出这段迷障,不要行差步错,起码,起码也不要堕落地太快,坠落到就算是你,也不想看,不能想的悲惨境地。”
“但很可惜啊,这世上果然是没有奇迹的,正如你所料,努力都是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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