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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进餐厅,突然听见程嵇雪在哼戏。
程嵇雪一改往日甜脆如翡的音色,唱腔幽咽婉转,略带如烟草一般的醇厚质地,是另一种独具韵味的美。
他的声音和油烟机的嗡嗡声混杂在一起,好像也掺杂了一丝烟火气,显得格外平实质朴。
“(有金珠和珍宝光华灿烂),红珊瑚碧翡翠样样俱全,还有那夜明珠粒粒成串——”
程嵇雪往烧开的汤锅里倒入麻椒粒,再把鱼肉裹上蛋清和少量生粉。
“还有那赤金链紫瑛簪,白玉环双凤錾八宝钗钏,一个个宝蕴光含。”
切配菜时,菜刀剁在砧板上仿佛都在踩板——那双漂亮的手无论是持扇还是握菜刀都非常赏心悦目。
“这囊儿虽非是千古罕见,换衣食也够她生活几年!”
这一段唱完,程嵇雪擦了擦手,静静等待汤底炖好。
张朝鹤自然而然过来接话:“这是哪一段?”
程嵇雪讶然看向他,似乎没想到竟被他听见了,便认认真真解答道:“这是《锁麟囊》中的数宝一段,《锁麟囊》您知道吗?”
张朝鹤点点头:“在春晚经常听见。”
《锁麟囊》和《穆桂英挂帅》那也是华夏春晚常驻曲目了,只要家里有老人比较关注戏曲节目的,应该都挺耳熟。
程嵇雪看他一脸迟钝的傻样就想笑,遂体贴讲解道:“《锁麟囊》这出戏讲的是善良的富家小姐薛湘灵在出嫁时,将里面装有珍宝的锁麟囊赠给穷苦女子赵守贞周转生活,多年后薛湘灵落难去富户做保姆,竟发现富户主母就是当年得她周济的赵守贞,两人遂结为姐妹的故事。”
“这出数宝,就是薛湘灵复述当年所赠锁麟囊内珍宝的一段唱词。”
张朝鹤想了想:“你等一下。”
数宝诶!多么应景,多么天赐良机——我送给他一个小礼物不过分吧!!
他跑两步冲去门柜拿了胸针递给程嵇雪,大大方方道:“送给你的,我觉得很适合你。”
程嵇雪那双手因刚刚备菜而泡得有一点发白,他缓缓打开盒盖,漂亮的簪改胸针被餐厅的暖色灯光照得颜色深蕴、华美逼人。
他无声地弯了弯嘴角,眼睛笑得像小狐狸:“真漂亮呀张总,我很喜欢。”
程嵇雪心里竟起了一点点微不可查的愧疚——早知道张朝鹤是给他拍的,不,早知道那个竞拍的人是张朝鹤,他就不让季伯阳继续拍了。
兴许还能给小张总劲省三百八十万。
张朝鹤见程嵇雪笑得这样开心,老毛病再次发作——四百万四千万,花在刀刃上就是好钱!
不是还有个花了两千万的大冤种?他或许也不算特别冤大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位花了两千万的大冤种此刻就在他对面站着……两个头号冤种正在面对面因为同一件事、不同的理由各自傻乐。
程嵇雪心情一好,又接着给他唱了结尾大团圆选段,张朝鹤被香味勾得蠢蠢欲动的心渐渐沉静了下来,靠在一旁看他边唱戏边锅铲纷飞给香料爆香。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恨不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种福得福……嘶!”
程嵇雪缩回手攥紧,连骨节都因用力而有些泛白。张朝鹤心头一揪,连忙关了火过来拉他的手:“烫着了?我看看!”
“等等,辣椒!”程嵇雪躲开他凑过来的手,连忙用完好的左手翻了两下锅里的辣椒油——油汤正好,鲜香麻辣。
他甩了甩被烫伤的右手,急着先把炒好的辣椒救出来,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试探着伸出了右手。
纤长白皙得像葱节一样的指腹上,被红油溅出来的透明水泡显得格外狰狞。
程嵇雪却舒了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枚创口贴随意裹了一下,甚至还反过来安抚张朝鹤:“没什么大事,就是烫了一下。”
张朝鹤更加心疼——为了这么个破鱼,程嵇雪的手还要倒霉几次!
高质量霸总挺身而出,干劲十足地挽起袖子:“我来吧,是不是就剩下锅了?”
就把汤底和红油混合一下,然后把鱼肉片滑进去——很简单的,对吧!
程嵇雪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顺从地让出主厨位置:“我会在该做什么的时候提醒您的。”
于是在程嵇雪近乎手把手的指导下,张朝鹤人生第一道大菜成功出锅!他拿着手机三百六十度全方面拍照,然后一股脑发进了张家群聊。
四舍五入这就是他本人做的!不接受任何反驳!
吃饭前他还良心发现,把今天剩下的一点生豆芽和小白菜叶子送去了次卫——大鹅精神状态十分良好,窝在马桶盖上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圆润的大号白团子。
张朝鹤心生爱怜,试探着把菜叶放到了马桶旁边。大鹅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歪了一下脑壳。
张朝鹤:!!
他轻柔地关上门,一路飘忽地回到餐厅坐下,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来一句:“你觉得叫菜叶怎么样?”
程嵇雪:倒也不必如此敷衍。
他试图劝阻神游天外的小张总:“其实您也可以考虑一下其他食物。”
好歹不那么像个厨余垃圾。
张朝鹤用目光谴责他:“贱名好养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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