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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美食探案录 第55节

      只要张宝珠回来,真相不就大白了吗?
    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一天时间,如果真是流窜的拐子,恐怕早已出城。
    若是想谋财害命的凶手,再耽搁下去,张宝珠亦是凶多吉少。
    稍后张家的邻居来了,果然作证说昨日确实有一顶红色小轿来接张宝珠,许多人还议论来着。
    宋推官便让画师根据他们说的,细细描绘了轿子模样。
    “这样式倒不像是家常用的。”他眯着眼道。
    许多大户人家家中常年养着车轿牲口预备出门,但大多是青白灰绿等低调稳妥的颜色,而去接张宝珠的那轿子偏花哨,断然不是家常用的。
    宋推官想了一回,且不论张宝珠究竟是谁接走的,先找到人是正经。
    而如今仅有的线索便是那顶红色小轿……
    “来啊,去城中车轿行问问,看这几日谁家有过类似的租赁。子质,还要劳你去各处城门通告,看昨日这轿子是否出了城。”
    马冰原本也想跟着去,但张家老三还在昏迷中,倒不好擅自离开,只好眼巴巴看着谢钰等人去了。
    张李两家都住在开封城内,派去的衙役快马疾驰,不久就打了个来回。
    “回禀大人,卑职已经入两家查看过了,并没有轿子停留过的痕迹。另外几个邻居也说那张宝珠失踪前后,这两家人皆未曾远离,也无甚古怪举动。”
    听到这个结论,两家人都有些傻眼。
    怎么可能不是他家做的呢?
    “难不成,难不成还真是旁人做的?”
    那他们岂不是白打了架?!
    再看向彼此时,难免有些尴尬。
    宋推官就道:“莫怪本官说话直白,无论那宝珠小姐找得回来找不回来,你两家怕是都做不成亲家了。”
    就没见过有家人出了事,亲眷们没有第一时间拧成一股绳找,反倒先相互间打个头破血流的。
    由此可见,两家必然素日便积怨颇深,宝珠小姐只是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即便没有这一遭,来日也会有另一遭。
    难怪世人都说结亲结仇只在一念之间,若这两家本来没做亲家,或许日常还能时常和气往来。
    奈何一做成亲家,许多事便变了个法儿,再怎么瞧都不顺眼了。
    张家老两口震惊之余,却又难免生出一点希望来:
    眼下女儿没得消息,是不是有可能尚未遇害?
    甚好甚好,只要活着,什么都好。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啊,好消息!
    张老汉狠狠叹了口气,“还求大人多费心,尽快助小女还家,草民感激不尽。”
    短短一日之间,他就好似苍老许多。
    顿了顿,他又对李家道:“待小女归来,咱们就定个日子,来衙门把和离书领了吧。”
    先糟践女儿,又殴打儿子,这种亲家,不要也罢!
    “这!”李二急了,才要上前,却又被母亲拉住,不由跌足道,“娘啊!”
    怎么就闹得要和离了?
    李母自然也舍不得儿媳妇的嫁妆,即便一时半刻掏不出来,日后终究会花在二子和孙子身上。
    若就此和离,岂不是鸡飞蛋打?
    想再找那样模样标致又嫁妆丰厚的儿媳妇,怕是难了。
    但她素来好脸面,岂肯当众服软?
    只好忍着肉痛嘟囔道:“和离就和离。”
    到底不解恨,顿了顿,竟又恨声道:“说是丢了,谁知道是不是和野汉子跑了……这样的儿媳妇,我们还不稀罕呢!”
    谁晓得还能不能回来?
    说不定已经死了呢!
    或是拐去外地做娼妇,呸!
    “你!”张家人一听,顿时气个倒仰。
    “胡闹!”宋推官拉着脸喝道,“你以长辈自居,岂可恶意中伤,毁人清誉!来啊,左右,将她按下,打两个板子!”
    他早就对这个婆娘忍了又忍,如今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就红口白牙造起谣来,俨然是目无王法,顿时忍无可忍。
    如今案子尚未查明,若就此放任她出去胡言乱语,不消半日必会传遍城内外。
    到时候且不说那失踪的小娘子一家如何做人,民间风头一转,人云亦云起来,还极有可能误导查案方向。
    如此种种,自然纵容不得,先给她一通杀威棒吃吃。
    且不说图一时痛快的李母,李家上下都懵了。
    这,不过是一句泄愤的话罢了,怎么就打上了?
    “大人饶命啊!”李二哀告道,“家母刀子嘴豆腐心,当真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当堂给人打了板子,传出去还有何颜面!
    衙役们却不理会,随手将他拨开,果然将个吓得浑身瘫软的李母按在地上,高高抡起水火棍打了两杖。
    这两下打得结结实实,第一下李母尚且鬼哭狼嚎,等第二下完,已是浑身冷汗,面容惨白了。
    宋推官沉声道:“吃了这一通打,日后便要记住祸从口出四个字,少些口舌是非!”
    张家人感激不已,宋推官摆摆手,又干脆利落道:“李满田无故殴打张家三子在先,此案容后再审,必要有个结果。只他所需一概医药费用,皆由李家供给,尔等可由异议?”
    若再几息之前,李家人必然有异议,可现在李婆子才被打得烂泥一般,便是有异议也只得生咽回去。
    李老汉白着脸道:“大,大人,小人,小人家中实在拿不出银子来啊……”
    宋推官根本不睬他,“没有银子就去发卖家具,卖房卖地!人家给你白打了不成?
    子不教父之过,既然知道自家没银子,那李满田打人时,你为何不阻拦?如今倒跟本官哭起穷来了!”
    “这如何使得啊!”李老汉人都傻了,下意识看向家中唯一的读书人。
    可李二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老三打人了,犯法了,要入狱了!
    也就是说,他的亲兄弟背上案底了!
    需知朝廷选任官员,除了查看士子自身履历外,也要核查祖孙三代的底细……这可是亲兄弟!
    思及此处,李二瞬间面色如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卖房卖地的事,满脑子里想的只是仕途堪忧。
    不过他也不想想,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尚且连个秀才都考不中,哪里就需要急着忧虑日后的事呢?
    快刀斩乱麻之后,宋推官便让两家人暂且家去等消息,又特意嘱咐李家三日内先包五两银子来。
    其实张家并不缺这点银钱,但自家被闹成这样,他们也别想好过!故而也不推辞。
    因张家三子情势不明,马冰也不敢放任他们拉回家,便暂时留在开封府内观察。
    张家人放心不下,二老也打熬不住,便由次子先在衙门附近的客栈住下,其余人回家与长子汇合,慢慢等消息。
    马冰回到后堂时,王衡正带着两个药童照料张家三子。
    “怎么样了?”两人异口同声道。
    马冰问的是张三的情况,王衡问的则是案子的情况。
    两人都是一怔,然后同时点头,“尚可。”
    马冰一边说着案子,一边去查看张三的情况下,又问王衡的意见。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却并非自大。
    王衡出身医学世家,又在太医院纵横多年,虽因经历的关系过分谨慎,说话总是露一半藏一半,但对各种病例的见解颇有独到之处。
    两人认识不过月余,马冰就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
    王衡捻须点头,“你看得极好,针扎得及时,如今瞧着还算平稳,先过了,今晚再说。”
    时候也不早了,两人又聊了几句,马冰就让王衡先回去休息。
    衙门里有空的衙役都撒出去查轿子的下落了,这么大的开封城,够他们跑的。
    日头一点点西沉,原本直上直下的影子被渐渐拉长,像在地上用力拖出的墨迹。
    屋檐下的燕巢也有了动静,是外出觅食的大燕子回来了。
    乳燕们拼命挣着统共没几根毛的红扑扑的身体,用力伸长了脖子啄食。
    大燕子喂了这个又喂那个,圆溜溜的豆子眼中透出慈爱。
    马冰看得入神。
    多好的一家呀。
    她又低头去看仍在昏迷中的张家三子,嗯,脸虽有些肿,但不难看出还是个孩子呢。
    是个肯为姐姐出头的好孩子,可惜……太不耐打了些。
    时候差不多了,马冰又给他施了一回针,“傻小子,快醒来吧!别让你爹妈担心了。”
    如今女儿下落不明,若幼子再有个什么好歹,张家二老就别活了。
    赵夫人来时,就听马冰在里面对着伤者自言自语道:“其实细想想,你也挺幸运的,父母俱在,还有哥哥有姐姐,多好啊……”
    唉,这孩子。
    赵夫人无声叹了口气,又轻轻挪回去几步,然后重重踩下去。
    听见脚步声的马冰迅速回头,“夫人,您怎么来啦?”
    赵夫人装着刚到的样子说:“听前头的人说有人受伤,我想着你这孩子忙起来肯定顾不上吃饭,去厨房问了一回,果然是,就叫人给你做了点,且先垫垫吧。”
    马冰往门外一看,惊讶地发现竟已是月上梢头,“哎呀,这么晚了?”
    刚不还太阳没落山吗?
    赵夫人摇头失笑,亲自将饭菜一碟碟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