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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乾隆三十四年,前线传回来的消息就已经不甚明朗,战线推动到老官屯,军队更是遭受重创。
老官屯是由北往南的水陆交通咽喉,易守难攻,而缅甸军队设立了各种寨落,据险坚抗,攻坚战陷入胶着,清军进攻失败。而这一带烟雾缭绕,湿度大,水土恶劣,清军大半都是从北方来的满洲兵士,身体很难适应,更艰难的,是官兵都染上了瘴疠之疾纷纷病倒,有的甚至一命呜呼。
此次出征的水陆兵力本有三万多人,经老官屯一役死亡过半。不少重要将领先后因为瘴气和传染病去世,比如总兵吴士胜、副将军阿里衮、副都统永瑞、提督五福等。连主帅傅恒也染上恶疾,身体虚弱,具体状态不明。
皇帝南巡前就已经下了令命大军班师回京,缅甸方如今确定了和谈事项,清兵终于开始回撤。
此时南巡的众人已在回京路上,只是还未到京城。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大军已停到了虎踞关处休养,而主帅傅恒的身体状况也被传回北方——他到达虎踞关后,已然卧床,一病不起。
时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即眩晕了,眼前一黑,回过神来,她被自己的儿媳和女儿扶到了椅子上,周围围着一大群人忧心地看着她。
她怔然地放下扶着额头的手。
傅恒半生戎马,受过无数的伤,战场上经历过许多的危急关头,但从来没有一次,她心里如此不安。
他被刀剑伤过、精疲力竭倒下过,但这次是他征战去过的最南边的地方。缅甸本来就气候潮湿,多生毒物瘴气,那是再英勇的北方男儿都无法抵御的陌生危险,前线已经死了那么多身体健壮的将领,这个传染病却是京里的人闻所未闻的,又指望谁去治好他?
她是将门之妻,最该明白如何为大局考量,不为儿女情长拖累,她嫁给他的二十多年都做的这样好,可唯独这一次,她的心不祥的预感这般浓。
他们彼此扶持了半生的岁月,早就将对方视作呼吸一样的存在。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头一次连家都没有力气赶回来,她身为妻子,不能忍受在京城苦苦等待,盼望这恶疾放过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傅恒正在遥远的虎踞关念着她。
只要想到那么强健的人如今连床都起不来,甚至受不起赶路的颠簸,她就深切地觉得他一定在想她,因为怕再也看不到她最后一眼。
时春猛地站起身,下令召集府兵、准备车马,不顾其他人惊疑不定的眼神。
如今儿女都已长大,她一辈子恪记自己的身份,从不出格、从不胡闹,但这一回,她想任性一次。她要去找他,她要亲自去虎踞关陪着他,无论生死。她要去,不是因为她是富察家的夫人,也不是因为她是傅恒儿女的额娘,她只是作为纳兰时春自己,去陪伴她的丈夫。
——他在等我,我便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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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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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这里就是傅恒的生死坎,他在前线就已经重病,虎踞关也不欲多停留拼命回京,私以为他是因为传染病加一路急赶加重了病情,才在回京后不久死亡。所以这里就不会让他赶回来了,让时春去陪他治病。
第87章 你去哪里?
时春决心要南下去虎踞关接傅恒,因为她心里始终预感不祥,甚至都害怕他撑不到京城。
消息一出,还留在皇宫里的福长安和永琰惊慌地对视了一眼。宫里的主子们大多还没回来,有人来请示说要不要先派人把富察夫人拦回来,别不小心伤到了,被天下人指摘怠慢功臣之妻。
福长安面色变了几变,他眉眼与时春肖了十成十,因此比起寻常男儿,更显俊美清和,面庞白皙如雪。他似乎终于下了决定,一咬牙。
“谁敢拦我额娘,当心皇上回来问罪!”
永琰虽也被这发展弄得不知所措,但看福长安下了决心,便挺身附和。
十五阿哥是令贵妃的亲子、舒妃和庆妃的养子,在宫里也素来活泼霸道,如今紫禁城群龙无首,位份最高的几位主子都南下了,任谁也不敢违背永琰的话。
富察家的府兵和车马队伍被人放行,很快就出了京城。
虎踞关内,傅恒染疾卧床,却硬撑着要和大军尽快班师回京。
他身边的卜隆也染上了病,但情况比傅恒轻些。卜隆眼圈微红,按住自己从小跟随的主子。
“您不能强撑!这疾病威力汹汹,我军那么多大人都死在这种病下。您如今身体已然虚弱,强撑着回京半分好处都没有。”
傅恒闭了闭眼,唇色煞白,他怔怔地望着卜隆,轻声道:“可是时春害怕了怎么办?”
卜隆终于忍不住跑出房间,在外面咬牙痛哭了起来。从缅甸北上,他们在一路经历的城池都请了大夫,全部都对此病束手无策。主帅傅恒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卜隆是真的怕,他从没有感受过如此无力的感觉,即便是傅恒金川那役重伤垂危的时候,也没有当下这么慌张。
他的少爷,从小就比旁人坚强,也从不是会因为儿女私情一意孤行的人。他那么爱夫人,都从来没有在前线提起过她,如今却忍不住暴露了想见她的愿望,如果不是少爷自己都觉得生死难测,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知道傅恒能不能撑到回京,但即便是强撑着回去了,于病势不过是雪上加霜,充其量只能回去看亲人最后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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