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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后看了一眼,身后房门打开,时春正在侍女簇拥下走出来。她一袭妃色旗装,装扮得体,玉钗珠饰简约又考究,正处十月,她外罩了一件防风斗篷,穿戴上都是京中世家的正常水准,但放在这里,就显得异常贵气起来,偏偏她又一丝不苟地梳着妆,容颜极盛,一时之间让几位夫人都黯然失色、自惭形秽。
她走上前,言笑晏晏,目光扫过傅恒,借着这对视的瞬间,两人交换了一个视线。
“这就是少夫人了吧,果真是仪容生光,让蔽府蓬荜生辉。”
时春看着迎上来满脸热情的太原知府,只是嘴角动了动,表情带着几分冷淡,像是懒于应付的样子:“还得感谢大人借出府邸,我们夫妻二人第一次出京,在山西也没什么房产,不过今儿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大人别嫌弃我们叨饶就好。”
大同知府插嘴:“其实之前的巡抚住的巡抚府就不错,收拾一下就能住进去。”
时春抬眼看了他一眼,撇了下嘴:“听说那都不知道是多老的一个宅子,只有三进,我们从京里带来的人马都安置不下,还是算了吧。”
几位地方官悻悻,不再说话,互相对视一眼。
果然还是从京里来的高贵少爷夫人,娇生惯养得很。
傅恒看见他们暗地里的动作,目光闪了闪,热情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不是说酒席办好了吗?咱们就去看看吧。”
其他人自然围着他说好。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去了府里的水阁,傅恒环视一圈,意味深长道:“大人会享受啊。”
太远知府得意道:“哪里、哪里,卑职这陋室,哪里能比得上富察公府的富丽堂皇,不过是消遣的小去处。”
傅恒露出抹笑,也不反驳,他向时春那边看过一眼,她正一脸高傲地坐在几位夫人中间,收到傅恒的视线,她对视过来,眼中划过狡黠的笑意。
眼见得场面逐渐开始往纸醉金迷的画风发展,就见跑来一个小厮,走到太原知府身边,用几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大人,特使大人回来了。”
几个知府都是一静,更别说下面的知县们,惶然间几人面面相觑,都收敛了脸上的谄媚笑容,丝竹声也停了下来。
唯有傅恒,坐在主位,笑意不变,一双眼打量过桌上众人,坐在原地,笑意加深。
仿佛只是话音刚落,愈发静的水阁里,就响起一阵富有韵律的脚步声,脚步声微急,却似有缓,来人步态出众,行事有世家风范,恪守礼数,却又有军人之风。
傅恒手持着酒杯,咽下一杯酒,仰头时眼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投去一瞥,眼尾闪过几丝笑意,还有些无语。
时春跟着众人一起看过去,目光中带了几分好奇。
水阁轻纱荡起,随着秋风在空气里游动,忽地仿佛是触到什么利刃冷壁般,向着相反的方向荡开。
钮祜禄阿里衮踩着一室的压抑气息大刀阔斧走了进来,他着一身黑色的劲装,金丝滚边暗纹缠绕,是世家贵子的气派,然而他本人面目冷硬,身上自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蓦地闯进这片地方,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他面庞尚且年轻英俊,剑眉星目,五官似刀削斧刻,是一种锋锐的冷俊,皮肤呈现麦色,目光坚毅,眸色深如浓墨,让人望而生畏,极有压迫感。
时春心道,无怪几个知府拿傅恒当作仗着家世一路晋升的锦玉公子,却听阿里衮的名字而变色。
这位钮祜禄氏公子身上的军人气质简直挡也挡不住,一看就是极不好惹的硬骨头,再加上他明面上的剿匪特使头衔,不被人当作眼中钉才怪。
而傅恒,时春扫一眼在其他人站起来后仍然一脸傲慢笑意坐在原地的人,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总算是明白之前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倒是不曾想过,他演起骄横贵公子来,倒是像模像样的。
傅恒生得细致,眉目隽永而秀雅,温柔笑起来的时候是公子无双,唯有在持刀剑时的戾气才让人真正意识到他出身将门,此刻他刻意收敛了身上的冷淡,又借了和亲王弘昼的三分不正经,笑面待人,显得脾气极好。
“阿里衮,你回来了?”傅恒坐在原地,笑着举杯招呼。
阿里衮站定,居高临下看他,身后是驻防将军,两人都风尘仆仆的样子。
“巡抚大人好大兴致。我去观摩八旗驻军大营,自然现在才回,不似您有闲情逸致。”
说着,他抬头扫视一圈,时春身边几位夫人又是畏惧又是羞涩地避过他的目光,他的目光扫过时春,停了一下,扫视她一丝不苟的贵夫人装扮,看她那副透着傲气的表情。
时春微笑着,又带些世家大妇的傲慢自持,与他对视。
阿里衮收回目光,意味不明地道:“许久不见如两位般的贵客,一时之间还让我反应不过来,山西这地界,因着两位,真是要增色不少。”
傅恒淡淡道:“多谢,但是阿里衮,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可不是贵客,我是正儿八经的山西巡抚,至于你,皇上之前并未向我提及你,但既然你已经来了,之后在山西要做什么,希望你都能向我请示,如今天这般,毫无理由就跑去驻军大营去,说出来实在不像话。”
阿里衮掀袍坐下:“那可不成,我是皇上派来的特使,可不归巡抚大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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