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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纯妃风头无两。
“如今后宫,娴妃掌了宫务,纯妃得了圣宠,皇后娘娘如今却不再过问后宫事,长此以往,我总担心她被人架空了权力。”
时春拿了小棒,将浆糊涂在红纸后,小心拿起这张剪成小兔子的剪纸,抬头递上去。
傅恒正踩在凳上,微微一屈膝接过,然后细细地将剪纸贴在窗上。
他嘱咐一句:“你站远些,离这么近,我怕若是一不小心掉下来碰到你。”
说完,他伸手下来,时春把手里的另一张海东青模样的剪纸往他够不到的地方一挪,沉脸:“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傅恒说:“好了,我知道了。”他回身向后侧腰,长臂一捞就把时春手里那张剪纸拿了过来,回头细细地比划着:“永琮不是才半岁大嘛,姐姐不放心想全心看顾着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了,无论如何她都是皇后,还有人能越过她不成?永琏夭折时她悲伤过度,如今在永琮身上多耗费心神也是心存紧张,皇上也必是理解的,放心好了。”
“皇上与皇后自然亲密无间,我从没有担心过。只是后宫中人心叵测,娘娘如今眼里只有六阿哥,可旁人也自然在意,如今长春宫在各宫眼中都太显眼了,娘娘却又让出了最重要的宫权,还有纯妃突然的转变也充满了蹊跷,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近日来心里都不安生。”
傅恒从凳子上跃下,伸手贴在她后背上,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难怪你近日精神不好,原来是在操心这个。宫里的事,自然由宫里的人烦恼,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姐姐已经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了,她心里有数。好了,别想她们的事了,等我们家这个小的出来的,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你看看,这样布置可好?”
谁都不会想到,这无心的话竟会一语成谶。
时春顺着他的目光,扭头四周打量着。这间房正是东院主卧旁的偏院。这个除夕傅恒赋闲在家,前两日突发奇想拉着她说要亲手给孩子布置卧房,于是今年除夕,除了与族中妯娌一起用餐、操持年礼,时春几乎都呆在房里和傅恒一同研究图样,傅恒将图样画在红纸上剪下来,时春则选一些吉祥的小动物莫名其妙开始做起了小肚兜和鞋子。
如今这间房里已是大变了样子。
早就备好的黄花梨摇篮,里面放满了给小孩准备的玩具。地上铺着厚厚的地衣,整个房间到处都是充满童趣的剪纸画,拉开柜子,里面是堆起来的肚兜、虎头鞋、瓜皮小帽。
她内心不由充满了期待与喜悦,手不自觉地抚上了隆起的肚子。
如今孩子已三月大,经历了这三个月的身体变化,时春内心对这个孩子的羁绊越来越深,渐渐地,她每天都会被他占据,做什么脑中都会想到他。
她从未如此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她扭头看向傅恒,就见他目光温柔如水投在她的小腹上。
他们都深深地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与此同时,深宫之中,也有人说着一样的话。
“皇后有了嫡子,娴妃有了宫权,纯妃有了宠爱,这宫里的嫔妃,是个个都有了新气象,本宫看啊,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像那愉嫔一样,在宫里没了容身之地了。”
高贵妃垂眼拨弄着一盆腊梅,尖利的护甲掐着梅花的花瓣,淡淡道。
去年皇后险些跌下望月台,皇帝震怒,但到底天色太晚,当时场面失控,谁也没看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除了清楚是富察少夫人最后拉住了皇后,关于皇后到底是谁推的,成心还是无心,这事谁都不知道。
高贵妃早在推皇后那刻发现了另一边传来的拉力,见势不妙,她当机立断地往旁边柱子上狠狠一摔,手臂折了不算,额头也撞出个血印,瞧着还惊险万分,倘若多用几分力气,贵妃保不齐还有撞柱而亡的风险。
当然,这话是由太医院的太医说的,而太医院院正,老早就被高家收买了。
就这样,高贵妃以仅次于皇后的惨状,率先洗脱了身上的嫌疑,甚至还因“没能成功救下皇后娘娘”的理由,在皇帝面前哭了一场,成功得到了帝王的怜惜。只是在场的其他嫔妃和宫人们都遭了殃,嫔妃们都被皇帝在心里怀疑了一遭,宫女和太监们更惨,仗责八十,投入辛者库。
纳兰淳雪站在她身后,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
皇后遇险那次,自然是没有少了她的手笔,鹿血引来蝙蝠这个法子本来就是她贡献出来的。她早已投诚贵妃,便自然要体现价值,就算当初二姐嫁进了富察家,但贼船已上,一点好处都没拿到,淳雪也不甘心,便所幸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了。反正皇后就算没了孩子,对富察家的尊荣也没什么影响,对二姐来说,更是没什么关系。
淳雪不能再等了,她不能让自己再处在那种无宠无存在感的处境中了。
投靠贵妃果然获利是很快的,这一年她圣宠加身,家世又高,很快升了位分。但随着皇后生下六阿哥,后宫又崛起了纯妃娴妃,高贵妃这里能给她的实在已经不多了。况且上次望月台之后,当听说二姐为了救皇后受了伤,她又惊又慌,才终于意识到她们姐妹二人站在了对立的阵营里去。
后来,额娘进宫时送来二姐一封信,信中时春已猜测出宫中那套计谋是由她所献,在信中劈头盖脸一顿骂。淳雪自知理亏,也没有生气,反而在思考过后,决心渐渐从贵妃手下脱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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