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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
纪德冷笑着。
这算什么啊!
这是对他的侮辱吗?是对他的嘲讽吗?
让他死去吧。
让他就此死去,至少还保留着军人的尊严——
洛伦佐微微怜悯的看着他。
他们曾是能交托性命的战友,这么多年下来,依然十分了解对方。
只是一个眼神,纪德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您被执念困住了,纪德先生。
“你懂什么,洛伦佐。你根本没有感受过多少绝望就假死逃离这一切。”
纪德冷冷道,“你懂活着就是为了死去的感觉吗?你当然不懂!我们一直顺顺利利的走在光荣赴死的道路上,你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自以为是的施舍着善心,真可笑啊!你带他们走的是铺满蜜糖、亵渎崇高与圣洁的地狱之路!”
“不是这样的,纪德先生!”
在场的男人立刻道,“并不是因为洛伦佐先生,我们才决定带您离开!这个想法已经在心里盘桓许久,洛伦佐先生什么都没有对我们说过!”
纪德先是短促的笑了一声,接着疯狂的笑起来,“一群蠢货!”
洛伦佐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看着他。
纪德眼神嘲讽,又带着点对现状的不甘、无力与愤怒。
即便到了现在的景况,纪德也并未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只是手腕脚腕无法动弹,要挥掉下属递来的食物和水都做得到,但他并未这么做。
他只是沉默的接受一切。
直到洛伦佐的到来。
真的气狠了吧,才会如此激动的说出这些话来。
洛伦佐比着手势说。
[您有没有想过,越早复健,就越快脱离现在一切起居都得仰赖他人的生活。]
纪德的伤早就被军医治好,却一直拒绝进行复健,长此以往,他的手就真的无法再进行复杂点的动作了。
[复健结束,即便不能再拿枪,拿刀也绰绰有余,到时候,您想自杀也行。]
“洛伦佐先生!”男人们震惊道,“您在说什么?!”
洛伦佐露出憨厚的笑容。
…
纪德从环境条件极差的擂钵街小木屋,被带到洛伦佐武器店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空间很大,明显不只占了小小的武器店地下范围而已。
“不愧是洛伦佐先生。”随他一起过来的前士兵们感叹道。
[多亏友人帮忙,不然我一个人也做不起来。]
这个地下室还是当年斯库瓦罗看他就睡在武器店后面一个窄小的木板床上实在太可怜,就算他说屋子都被他自己加固过了,斯库瓦罗依然操心的派了人过来帮他弄个地下室出来住。
能认识斯库瓦罗,或许是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洛伦佐思绪飘了一瞬,很快回到眼前。
往后纪德会在他这里进行复健——即便纪德目前还没有配合的意思,依然把他带了过来。
按照之前的习惯,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士兵过来帮忙照顾纪德的起居,也顺便帮忙复健的工作。
至于其他被侦探社成员废了手脚的,会继续待在擂钵街里,维持着和以往相同的步调复健。
那名不知为何精神受到极大创伤的同僚,虽然也被带了出来,但目前还没有完全恢复,浑浑噩噩的丝毫不关心自己身在何方。
一切都只能随着时间慢慢复原。
“如果我在洛伦佐先生的店面附近经营一家诊所,您会介意吗?”
军医笑着问。
洛伦佐也笑着摇头,[不介意。]
“一切都在好起来,纪德先生。”军医低声对躺在一边的男人道,“该是我们赎罪的时候了。自甘堕落、自我说服的死亡不是救赎,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纪德嗤笑道,“手上沾了这么多无辜者的血液,还妄想能够得到救赎吗?唯有地狱是我们的归处。”
“是,地狱是我们的归处。”军医低声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让自己能挺直腰板说出我曾经是军人——再迎向死亡。”
另一个男人跟着道,“我们想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司令、纪德先生。或许听起来很可笑,明明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却还想用这双肮脏的手去帮助人……可是我想去救人,就算这些也只是出于自己想获得救赎的自私想法也好,我杀了几个人,就去救几个人。拯救与守护,才是军人该做的事。”
纪德冷声道,“无可救药。”
“我们从来都是自私至极。不择手段的杀人伤人,只是为了像个军人一样死在战场上,却不知不觉活成了自己曾经最唾弃的样子。”军医摇摇头,“换个角度想,既然同为自私,尽己所能的救助人,让自己能像个军人一样活在世界上,也应当可行。”
反正现在他们是真正的幽灵了——对港口Mafia之外的人而言,他们早已死去,等这阵子过去就不必再躲躲藏藏。
“被国家抛弃也罢、无法得到平反也罢,我们都已经‘死去’了,该……为自己做点什么了。”
真正的为了自己,而非成为仇恨的奴隶,每天醒来都是为了复仇、因为愤怒和绝望而行动着。
“那是你们的想法。”纪德道,“将你们的想法加诸在我身上,希望我也同你们一样思考?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