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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学期正式开始了。路寒不断提醒自己这一点,却有点找不着状态。过去几年积攒的对工作的微弱信念感似乎一下子难觅影踪。时间以一种平铺直叙的方式来临,再也没有了设置好的轻重缓急。
    因为热搜事件的影响,她尽量控制自己不去金陵大学找严忆竹。最多把车停在校门附近,等小朋友跑去汇合。倒不是怕被议论,也不是怕给自己带来什么坏影响,而是小朋友没必要再承受多余的关注和压力,来自亲人的反对声已经是额外的负担了。
    大三的严忆竹更忙了,课业较大二下学期更重。加上还要兼顾实习,经常早出晚归,与路寒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一般来说,如果周末没什么事,路寒会接她去家里——关教授和路教授已经回了师大,她们终于有一些独处的空间。路寒会让她点菜,自己则使出浑身解数展示厨艺,满足小朋友的口舌之欲。偶尔,她们也会开车出去散散心,金陵周边可去的地方太多了,而且路网发达,车程都在2小时以内。
    但漫漫地,严忆竹察觉到路寒的异常来。以前的路寒话很多,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随口问个问题,她都能说一箩筐,还都是对的,不是瞎说;现在呢,则是有些过于沉默了,好几次,严忆竹看她一个人在客厅沙发上或者书房里发呆,眼神放空,表情茫然。以前路寒是精瘦的,但动作敏捷、力气也大,甚至做事、说话常有种雷厉风行的感觉;现在则蔫蔫的,虽然努力想调动情绪,在严忆竹面前活跃起来,但总是马上露出疲态,人也有些虚胖。
    严忆竹暗暗观察她,心里有许多问号,但每次想问的时候又缩回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得知一个坏消息,还是害怕发现自己真的知道了路寒的困境却无能为力。她甚至想过,是不是自己太无趣太无知,导致路寒已经不爱自己了?可是相处时候的种种细节、路寒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爱护关切,又马上把这种想法打了回去。路寒是爱她的,她能感受到,并且确信。
    其实,这段时间路寒依旧在和抑郁症作着斗争。热搜事件虽然以一种看似没有造成实际伤害的方式过去了,但余韵还在,并且对路寒的心理造成了比较大的打击。这种打击一方面来自她对普遍的人性的怀疑,另一方面来自对社会系统的不信任和失望。她有时候知道这世界本质上就是如此丑恶、混乱,觉得无需苛求,只需要做好自己;有时候又愤怒、生气,被无力感充斥。
    还好,药物治疗没有间断,每周也依然进行着心理干预治疗。她躲着小朋友服药,也把黄医生的咨询约在工作日。但这些治疗只是帮她控制病情变得更严重,并没有更多建设性的帮助。
    转眼间,国庆假期就到了。
    原本路寒计划带小朋友回一趟邦达镇,但镇上消息说,地震后学校教学楼也被列为“危房”,一直在加固维护,还没有恢复教学。学生有条件的去了县里或者别的镇子的中学,没条件的要么流失了,要么每天聚在镇政府的小办公室里上课(已经不足20个人了)。校长委婉地告诉严忆竹,现在去邦达他也不太方便接待,让她等学校修缮、重建结束了再去。
    严忆竹有点失望。从8月初离开邦达,到现在近两个月,她心里最期盼的就是能够回去一趟。
    那个“秘密基地”的瀑布还没带路寒看过呢。不知道看到瀑布能不能让路寒心情好一点。
    不过现在都没有意义了,这次不去,再去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假期前一两天,严忆竹心情低落。在网上随意浏览着国庆旅游的页面,想着即使不能去邦达,去个别的什么地方也是好的,换个环境,也许能换个心情。但哪里都看着一副人潮汹涌的样子,点开评论,满屏忠告“假期不要去”。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弟弟严忆鸣的电话。
    “姐,你国庆回家吗?”
    “应该不回,怎么了?”
    “你怎么又不回来!上次回来还是过年呢,再不回来你都不认识我了!”
    严忆竹笑:“是我不认识你,还是你不认识我?”
    “都不认识!”电话那条的男孩声音带着些赌气。
    “这么想我回去?”
    “嗯。除了我,爸也想。”又补了一句,“我妈也想。”
    “所以是爸让你打电话的吗?”
    “嗯。但我自己也想打。不谋而合吧。”
    “还不谋而合……你个小鬼。”严忆竹眼前浮现出弟弟的样子,下意识地又笑了,“那我考虑一下吧,回去的话,提前告诉你。”
    “好嘞。”
    挂了电话,严忆竹忽然一阵紧张。从范爱萍那儿知道严清的往事后,父女俩还没见过面,也没打过电话。以前,父女俩还常在微信里聊两句,虽然无非是叮嘱对方“好好吃饭”、“注意天凉”之类的,也谈不上有多亲近,但至少有个常规的沟通渠道在。自从开学前那件事后,两人都有些赌气一般,谁也没主动说过话。有好几次严忆竹想主动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刻意,干脆就不说了。
    现在应该是严清通过儿子主动递橄榄枝过来了。
    严忆竹思考半天,觉得还是得回一趟。毕竟拖着躲着不是办法——血缘关系在这儿,总不能躲一辈子。
    可是,回家要用什么姿态来面对父亲呢?对抗的?和解的?冷淡一点?热情一点?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