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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强冷笑两声,喝口水继续说:
“从那次晚上之后,我就爱上了阿辉。开始只是一种感觉,后来越来越强烈。我开始做各种春梦,梦里总是跟他。但我现实中不敢表露出来,我们这种地方,你们也看到了,根本无法容忍这种事。我只能努力克制自己。可是,到最后还是没忍住。
“初二结束,放假那天,我在回家路上遇到了他。他在路边吃棒冰,我骑车路过的时候,我俩眼神对上了一两秒。我骑过了一小段,心砰砰跳——那天的氛围整个就很奇怪,我感觉跟平时很不一样,有一种不一样的伤感,让你觉得可以发生点什么。我就又回了头,到他跟前,下车,问要不要载他一段。他什么也不说,两口咬掉剩下的棒冰,直接挤掉我,扶着我的车,说‘我载你’。
“我也没问他要载我去哪儿,只觉得身心都要飞起来一般,随便他带我去哪儿,地狱都愿意走一遭。最后,他带我去了他家。他爸妈都不在,我们就发生了关系。
“后来初三那一年,我们在学校还跟以前一样,周五放学,他会在我们第一次遇到的那里等我,如果他父母不在家,我们就去他家;如果在家,我们就去一个废弃的窑洞。
“再后来,我考上了县里的高中,他没继续读书,在县城亲戚的店里帮忙。我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但不回家的周末可以溜出去半天。我们就偷偷约会,但其实就是干那事,他特意没有住亲戚家,在郊区租了个单间。那时候我们都精力旺盛,而且心里都只有对方,做那事也特别享受,特别快乐。
“后来有一次,他亲戚来找他,发现了我们,又告诉了他父母。他就消失了。
“我开始四处找他,怎么都找不到,一有空就溜出学校,去他之前的出租屋附近守着,但一直没守到他。我高中本来就学得有点吃力,因为这件事,学习更是一落千丈,最后也没考上大学,也有些学校寄了录取通知书过来,我估摸着骗人的,就没去。
“高考后过了两年多,我才又遇到阿辉。他已经订婚了,未婚妻就是龚月娥。他看到我就跟看见陌生人一样,让我心痛极了。那次见面后,我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个笑话,第一次尝试自杀。可惜啊,我对自己下手太轻了,割腕割得不够深,竟然被弟弟发现了,送到医院救活了。
“没过多久,听说阿辉结婚了,我也死心了,每天行尸走肉。又尝试了第二次自杀,这次老鼠药是假的。有时候命运真他妈就是爱开玩笑。
“我也不好意思自杀了,就去了省城打工。也遇到过一些人,不过都只是露水情缘,大家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
“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有一天我走在省城的路上,竟然遇到了来办事的阿辉!太巧了,我当时都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真的,一点都不夸张,我拼命揉眼睛,直到他走到我跟前,我摸到了他,才确信是真的。
“我俩就又在一起了。我辞了省城的工作,回来找了份工,定期和阿辉见面。我们有一套暗语,比如他说今天不需要进货,我就知道他老婆在家;他说老牌子的货多屯些,我就知道去老地方见。
“这样持续了一两年吧,我们每周见1-2次。也吵架,但好像谁都没想结束这段关系。但还是被他老婆发现了。闹啊,两边家里就都知道了,我爸恨铁不成钢,打我。龚家也去我家砸过一轮,我有一年多不敢回家。
“再后面的事,你们可能都知道了。”
刘爽点点头,却对严忆竹说:“小严,你先去洗把脸。”
严忆竹这才从刘强的讲述里完全抽身,慌慌张张站起来,去洗手间洗掉了满脸的眼泪和鼻涕。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刘强讲述完便望着窗外,他指着远处一个高耸的烟囱说:“那儿就是我们一开始约会的废窑洞,现在还荒废着。”
刘爽望了过去,那灰红色烟囱,比这里所有建筑都高。这小镇到处是灰扑扑的房子,灰扑扑的路,灰扑扑的脸,只有小店的招牌们鲜艳着,但也难掩倦色。生活在其中的人,似乎都在那条世俗的轨道上按部就班,不容许一点点脱轨与失重。可是,偏偏有刘明辉和刘强这样的人,活得热烈又痛苦,也让那些轨道上的人愤怒和痛苦。
严忆竹出来了,眼睛依然红着。对于刘强的讲述,她们都有很多疑问,便跟他约好晚上再做一次采访。
刘强走后,两人都有点凝重。严忆竹开始整理对刘强的采访提纲,刘爽则在四处打电话、发信息。
精神病院有了回复,说是确有这么一个病人,收治理由是精神障碍。刘爽提到同性恋什么的,对方连连否认,说医院肯定不会因为这个收治病人。又说如果医院操作有违规的地方,会调查清楚。
刘爽把刘明辉疑似因为同性恋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消息发给了几个关系好、互相信任的同行,让他们也一起来跟进。有跟踪快讯的媒体飞快地就给医院打了电话,将事件和医院的回复写成新闻稿第一时间发布到了网上。
几家大媒体、大平台一转载,这件事的热度立马就上来了。不过网友们的态度有点复杂。有人质疑刘明辉骗婚,有人感慨同志不易,有人质问医院,有人同情龚月娥,有人辱骂诅咒龚月娥……
一个小时后,医院主动发了个声明,说还在调查中,有结果将及时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