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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休息一下。”后半夜轮到张轻燕值班,她见刘旷野还在那枯坐着, 便上去劝他。
刘旷野眼睛都熬得满是红血丝。
“你说……陆满他真的能在三天内赶回来吗?”他心里依然不安, 刘旷野当时透过猫眼, 确实看到晃动的火光逐渐远去、消失在视野尽头。
陆满应该成功离开乌麓镇了。可从乌麓镇往返南部森林,正常人最快也要七天。
刘旷野捧着他爹的手,小心摩挲着他粗糙的手背, 他能感受到他爹的手时不时因为痛苦而抽动痉挛。
当刘旷野将手放置于他的腹部时,甚至能感觉到里面怪物不停蠕动发出的声响。
他只能无力地在这里等待着, 煎熬地等待着陆满把希望带回来。
“他能行。”张轻燕语气很坚定,对陆满深信不疑。刘旷野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不禁随之沉稳下来。
“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合眼, 精神熬不住的,我们还需要留着精力去对抗怪物。你去休息, 我帮你看着刘大伯。”
“谢谢。”他的语气很轻, 但在这片寂静深夜中, 张轻燕能听得一清二楚,“对不起。”
他们都知道刘旷野要道歉的事是什么,也都默契地没有点破。过去的早就过去了,没必要再追究。
“这些话, 你留给小满吧。我不需要。”她微微颔首,把刘旷野赶了出去。
刘旷野回头望着张轻燕的背影。他之前最讨厌张轻燕的一点, 就是她那永远骄傲地挺直脊背、昂起头颅的模样。
但现在, 看着她脊背挺得笔直, 他只为自己能拥有可靠后背而感到心安,同时也为过去因为嫉妒而丑陋不堪的自己感到惭愧。
等待的过程艰辛乏力而又漫长。他们一个早上都耗在制作火把,检查房屋门窗是否关严,透过门镜观察外面情况上。
等饿了就煮了些猎物来吃,好在他们腰上都拴了不少猎物过来等着交换物资,足够撑上好一段时间。
中午的时候,刘大伯短暂地清醒了一会,一开口就是饿。
林医生让刘旷野把剩下的兔肉和熬煮了肉汤,这样子营养更容易被身体吸收消化。
刘大伯依然觉得不够,嚷着肚子饿得火烧火燎,踉跄着扑过去抓了只野兔,就想要连皮带肉地整只生吞下去,却被郑青淼及时拦住了。
刘大伯饿到极点,费劲挣扎。郑青淼和李南两个人上手,才把接近癫狂的刘大伯给按住,将他的双手反制在身后。
刘旷野紧咬牙关,将野兔烹熟了递到他嘴里,一点点喂给他,以免他由于狼吞虎咽堵住食管。
等疯狂进食完之后,他疼痛貌似减轻了许多,紧锁的眉头也缓缓松开,刘大伯终于陷入了短暂的安眠中。
“看来多让病人吃东西应该能减轻他的痛苦……他身体里的虫卵已经在肠道中孵化成幼虫了,正在大量汲取营养。当没有外来食物进入时,幼虫会倾向于蚕食宿主的内脏来获得生长的养分。”林医生推断到。
于是接下来,每隔四个小时,他们便会把刘大伯叫醒,给他喂一次食物。
有时候是两只野兔,有时候是整条猪腿,以此减少脏器被怪物侵噬的范围。
可这样的方法在第二天便失去了作用。
第二天中午给他喂食时,刘大伯腹部一阵抽痛,脸色一变,嗓子眼里冒出干呕声。
还好刘旷野眼疾手快把垃圾桶端了过去,他便扒着垃圾桶,把刚吞进去的野兔肉全都原模原样吐了出来,还带着些血丝。
林医生戴上手套,再次按压了几下刘大伯腹部:“不能再喂食…我没想到幼虫成长速度会这么快,再之后就不好开刀了。”
“可不喂,我爹的内脏会被怪物吃掉的。”刘旷野惊瞪大了眼睛。
“喂了,营养越多,虫子长得越快。”林医生叹了口气。
他们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无论喂或不喂,怎么看都是绝路一条。
刘大伯按住了刘旷野,咧嘴笑了,声音还有些虚弱:“不用喂了……把食物给我,这不白白便宜那怪物吗,还不如留下来给你们多吃几天。”
“爹!”刘旷野嗓音发颤。
“之后就算是我受不了,发疯吵着闹着要吃东西,你们也不要听我的……用绳子把我捆起来,绑在床上。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上这怪物一起垫背!”
刘大伯不再言语,转了个身背对他们,默默等待痛苦降临。大家都都没有说话,还是选择尊重刘大伯本人的意愿。
后半夜,刘大伯第一次吐血了。
他已经被疼痛和饥饿冲昏了头脑,嘴角还挂着血沫,大吵大闹嚷着要吃东西。
李南和郑青淼一人一边按住他,刘旷野红着眼眶,用狩猎时绑猎物的粗绳,把他爹和床板一圈圈捆在一起。
刘大伯依然如困兽般拼命挣扎,痛苦地嘶吼,床板发出吱呀吱呀的震颤声。
林婉儿紧紧抱着父亲的腰,林医生伸手蒙住了女儿的眼睛。
另一边的陆满,腰上拴了一圈猎物,背着鼓鼓囊囊一包的药材和怪植汁液,伫立在乌麓镇围墙上。
浓雾依然未散,他点燃最后一根火把,从墙上一跃而下,飞快地朝目的地奔去,火把上的焰苗都几乎跟不上陆满的脚步,飘在后面。
忽然,他停下脚步。
那道声音又出现了,从街道那头传来。浓浓雾气掩盖了对方的身影,陆满只能听见那道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