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迎娶一条男龙 第106节
“那他的死呢?”
周遭的雪花已经融化了,看不见一丝一毫。
一殿闭了闭眼,哑声道:“传闻颇多,都道他亡于四族之战,但具体又说不出是哪一战。”
六殿看看应向沂,讷讷道:“难道这也是一个计划?”
一殿摇摇头:“不,他的死是最纯粹的陨落,在玄武族和朱雀族灭亡之后,说不清时间点,等到我,等到其他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我回了冥府,得到了那本六界禁书,按照上面的方法强行聚起了他的魂魄,可他始终不愿意接受我的办法,借别人的身体重生。”
迟迢眸光一冷,周身泛起杀气。
应向沂心中微叹,安抚性地捏捏他指尖:“如果不是这样,我也见不到你。”
一殿自顾自道:“聚魂之法只能用一次,他因为彼岸花丛中的那缕游魂迟疑过,我也说会帮他复活心上人,本以为一切都会顺利,谁知那缕游魂竟然被人带走了。”
说到这里,一殿看了看身旁的六殿,后者瞳孔一缩,仿佛知道了当初的六殿为什么会突然死亡。
鬼树没有征兆,证明他本不该死于此刻。
一殿面色沉抑,笑意未达眼底:“你都猜到了吧,没错,是我杀了上一任六殿阎罗。”
应向沂心里一坠,想到洛臻曾说过话,她的兄长已不在人间,平生两位好友一死一疯魔。
一殿会杀死六殿阎罗,无愧「疯魔」二字。
迟迢对冥界的事不感兴趣,只惊讶了一下就过去了,倒是非亦,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六殿,神色越来越难测。
六殿心乱如麻,脱口而出:“为什么挑中我?”
这个问题,自他继任阎罗的时候就一直藏在心里,他想做个傻子,也想要个答案。
一殿轻声道:“因为你合适。”
他看向迟迢,语气复杂:“你或许不知道,当初神君和白龙族和解,是用自己的修为助你养魂,你能那么早就破壳而出,是因为那缕游魂。”
迟迢身形一滞:“你什么意思?”
一殿笑意讽刺:“命里该有此债,虽然百般折腾,但从你身上抢回来的一魄,终究又回到了你身上,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和他生的一模一样?”
被忽略的东西一点点串联起来,应向沂心头一惊:“不,不对!盗走彼岸花中游魂的人不是六殿!”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第66章 逍遥劫(四)
一殿愣住:“什么?”
应向沂面色难看, 一字一句地重复:“你的感觉没错,幕后那只手带走了那缕魂魄,他的目的就是不让你复活他们两个。”
迟迢拍拍他的肩:“你想到了什么, 别急,慢慢说。”
暮色四合,又到了晚上,周遭黑沉沉的, 仿佛在一个巨大的茧子里,看不见一丝光亮。
应向沂的声音沉冷又严肃,和夜晚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令几人都生出了一种被操控算计的阴冷感觉。
“那个人知道彼岸花丛中藏着什么,那他一定也知道迢迢的状况, 他并非没有阻止你的计划,他只是在一开始, 就做了最关键的一步。”
能令神君动摇的只有他的心上人, 当他的心上人回不来时,他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那个人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了解神君, 知道他的软肋,也知道如何利用这个弱点。
非亦幽幽道:“那为什么偏偏挑六殿下手呢?他有那等的能耐, 何必假借他人之手,他想得到什么呢?”
虽然看不清其他人的脸,但六殿能感觉到, 他们都在看着他。
前任六殿被杀死后, 他是获利最大的人。
喑哑的笑声滚在夜风之中, 非亦的声音很轻:“一殿, 你可否说一说, 这位六点小阎罗究竟合适在哪里?”
用合适作为理由, 将冥府掌事者的位置交付给不合规矩的人,这过于匪夷所思了。
这件事是一殿自己决定的,只有他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也只有他能找到那个与幕后之人有联系的答案。
“对,这件事很重要。”应向沂看向一言不发的六殿,“或许六殿有没有想法,你认为自己有特殊之处吗?”
迟迢附和道:“别磨磨唧唧的,感觉说。”
六殿:“我不知道。”
我觉得我挺普通的,怎么在你们口中变得这么厉害了?
非亦啧了声:“行了,不用问他了,他就是个傻子,被人卖了还会一声声「谢谢」地喊。”
话里有话,他在指桑骂槐。
应向沂和迟迢默契地没插嘴。
六殿气得牙痒痒,鉴于这魔头总说他是傻子,他差不多习惯了,还忍得住。
实际上被骂的一殿拍了拍衣摆,轻飘飘起了身:“合适就是合适,哪里有那么多理由,耽搁了这么久,咱们也该继续赶路了,我能感觉得到,前头有好几个尸要收。”
轻描淡写的态度反倒更惹人好奇,应向沂和迟迢迟疑着要不要继续逼问。
从一殿心灰意冷,以及方才和盘托出的表现来看,他并没有隐瞒的理由,除非这里面还藏着秘密。
名不见经传的六殿身上会有什么秘密?
应向沂好奇不已,拉着迟迢一边赶路,一边旁敲侧击,试图从六殿口里套出点有用的信息。
出乎意料的,一殿并没有阻止他们。
至于非亦,他从问了那个问题开始,就再也没说过话,连一贯的插科打诨都不参与了,不知在想什么。
六殿心乱如麻,很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但碍于迟迢在旁,他又不敢不回答应向沂的问题。
最后还是非亦看不下去,拐着人跑了,美其名曰给应向沂和迟迢留下独处空间。
“你认为六殿有问题?”
迟迢看着前面打闹的非亦和六殿,眉心紧蹙。
“肯定有问题,一殿说的合适应该另有深意。”应向沂斟酌道,“不过问题可能不是出在这件事上。”
一殿无心冥府事务,千百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几位朋友,能让他为之隐瞒的,无外乎这几个人的事情。
神君和洛臻都没提及冥府和六殿,至于死了千百年的魔祖东祝,他们也见不到。
应向沂有些发愁:“迢迢,你和非亦交好,他不是魔祖东祝的徒弟吗,为什么会杀了自己的师父?”
迟迢猜到他会问这个,非亦对冥界,对六殿的事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在意,他那种性子,会频频逗弄六殿实属怪异。
“他从未对我提过这件事,六界中的传言有很多,但听一殿讲了当年的事后,我认为比较真实的说法是,魔祖东祝一生追求自在逍遥,不慎走火入魔,所以他才出手结束了东祝的生命。”
应向沂点点头:“如果他是为了帮助东祝而下死手,也能说明一殿为什么不对他出手,只是有一点,我很好奇他——”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迟迢打断他的话,拉着他往一旁走了几步,又设了道结界,“当年魔心城内很多人都亲眼所见,非亦杀了东祝,并将其打落魔心城外的流火渊。非亦的修为比东祝差了很多,甚至他能继承骨杖十三,这些矛盾在既定的结果面前都不重要。”
应向沂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自己,这件事里存在很多疑点,虽然难以解释,但就是发生了,真相如此。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非亦的确杀了东祝无疑,他也从未辩解,将这桩杀师罪名背了下来。
又照着地图走了一段距离,天光微明,远远能看到箭头所指的方向出现岔路,众人心里一咯噔,连夜赶路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应向沂搓了把脸:“他不会让我们走错路的,前面一定有……东西。”
说有尸体不太吉利,他想了想,换了个清新文雅的词。
迟迢觉得好笑:“都见过那么多死人了,还忌讳这个?”
应向沂一噎,竟真的回忆了一下:“也没见过太多吧,只有清垣,再往前推就是昭南城失踪的女子,不过见到的时候她们已经是骸骨了。”
迟迢愣了下:“那你杀过人吗?”
应向沂摇摇头,之前帮迟迢打架,他也只是点到为止,并未对那些人痛下杀手:“杀人犯罪,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迟迢:“……”
迟迢沉吟片刻,故作平常道:“按照人间的律例来说,杀人的确是犯罪,不过六界各有各的规矩,妖界的规矩由我来定,犯我者必死无疑。”
言下之意,他就算杀了人,也不犯罪。
应向沂又无奈又好笑:“说的那么有底气,还不是怕我怪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是为了自保,别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总不能等着被杀。”
迟迢连连点头:“说的没错,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他们两个的这番话一字不漏,都被非亦和六殿听到了,两人面面相觑,眼里都写满了鄙夷。
非亦嗤道:“小妖尊,你这个该杀之人可有标准,是怎么判定的?”
六殿用几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该不会是全凭心意吧?”
迟迢额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齿:“你们两个想知道?”
“谢谢,不想。”非亦拽着六殿跑远,笑着问道,“在小妖尊看来,我们现在应当是该杀之人吧?”
迟迢:“……”
为了队伍的和谐,应向沂连忙拉住暴怒的妖尊大人:“好了好了,他们都是开玩笑的,别在意。”
迟迢恨得牙根痒痒,听到他的话,莫名又生出些委屈来:“他们就是故意的,拆我的台,破坏我们的感情。”
应向沂心道他们不就是实话实说嘛,温声安抚:“破坏不了,我相信你。”
这就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吧。
应向沂想。
六界盛传心狠手辣的妖尊出乎意料的好哄,只这一句话就被安抚好了,开始得寸进尺:“这可是你说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人,你都不能听信他们的话。”
他本就是凶狠的大妖,即使把爪子藏起来,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也还是挡不住那股由内散发出来的凶戾之气。
猛虎装成猫咪,不外如是。
应向沂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竟然觉得他装模作样起来格外可爱:“不相信他们,只相信你,能走了吗,阿迟小娘子?”
迟迢:“……”
猫咪伸出爪子,怒吼出声:“我是相公,你才是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