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秦宣表情不太好，他太懂这些了。
    十岁还算安全，年纪太小了，做活都做不利索。可是十一岁，卖到那种地方去，没长开的就给打下手做活，但凡张开了一点的话，保不齐有什么恶毒心思的人的存在。
    这个道理钟秦宣懂，尤退也猜得到。
    三十岁的剑修，攥着剑的力道都快消失，站不稳，呼吸地都短促。
    酥酥等了一会儿，晃了晃脑袋。傀儡师顺势松开手。
    她错过了好像很多的谈话内容，赶紧催促钟秦宣：“他女儿的下落知道了吗？”
    “算是有些线索。”钟秦宣小心翼翼看了眼傀儡师，大概知道，这位傀儡师是不允许酥酥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就含糊着说：“可能被转手卖了，但是现在还不确定，我们先去他家中找一找。”
    有线索就行。
    一行人顺着钟秦宣得到的线索，前往了江边的一处宅院。
    三进大宅院，算得上很大了。
    酥酥从锦囊中翻出隐匿符，挨个挨个发过去。
    傀儡少年拿到了隐匿符，在手中翻来翻去地看。
    “你学会了好多。”
    他似乎在低语说着什么，而后将隐匿符折叠起来。
    钟秦宣是个彻底的凡人，不能参与此事，只能在外头给把风。酥酥多给他了几张符，以防万一。
    四个人轻跃墙头，在宅院中决定分头搜寻。
    尤退自然成为了一个人。
    而酥酥身后跟着傀儡师，身边黏着她的是傀儡。
    比起来找人，傀儡师仿佛就是闲庭漫步，只跟着她，周围的一番景色都没抬眼去打量。
    傀儡玄厉则紧紧跟着酥酥，还有心情问她：“你喜欢半妖吗？”
    “我没见过呀。”酥酥一直都在赤极殿，出来后就去了山主那儿，只有山主和小舟。在师门才不到一年，别说半妖了，就算是妖，她囫囵的也就见过一个小狼。
    少年笑吟吟说道：“找出来后，你可以看看，半妖和妖族不一样。”
    酥酥也有些好奇。但是比好奇更多的是，还是紧张。她答应了尤退，要帮他找女儿的。
    这户人家买了他的女儿，如果没有转手卖掉那该是挺好找的。
    三进的宅院，房间不少，甚至还有一些凡人仆从伺候着。
    酥酥贴着隐匿符，大摇大摆从那些人眼皮子下走过去，都没有任何人察觉。
    而她翻找了十几间屋子，都是空的。
    或者说，都是有人以前住过的痕迹，但是房中都没有人。
    这一找就找了足足一个时辰。
    三进宅院，酥酥和尤退碰头时，面色都不太好。
    答案已经浮现。
    尤退的女儿不在此宅院中。
    隐匿符的时效不足他们继续待下去，而且外头还扔着一个钟秦宣，得先出去和钟秦宣碰头，再决定是继续翻找，还是如何。
    只是等酥酥他们跃过墙头时，周围只有晃动的柳树枝条，钟秦宣本来所在的位置，空无一人。
    酥酥这下慌了。
    该不会找不到退叔的女儿，还把她的雇主弄丢了吧？
    酥酥慌里慌张在原地找了一大圈。没有钟秦宣。
    真的弄丢了？
    傀儡走到她跟前戳了戳她肩膀。
    “急什么，他很重要？”少年明明是笑着的，可笑意多少有些狠厉。
    酥酥急得团团转。
    “他可是我出来接到的第一个雇主，一万上品灵石啊！”
    她要保护好钟秦宣的，到了国都，她就有一万上品灵石，拿回来给师父师姐，说不定能天天多吃一个烧鹅烤鸡小乳猪。
    少年得了这个答案，笑出了声。
    “行吧。一万上品灵石，他还算值点钱。”
    而后手指了指宅院：“被抓进去了。”
    酥酥一愣：“你知道？”
    少年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指着傀儡师：“他看见的，我感知到罢了。”
    傀儡师被这么一指，迎来了酥酥疑惑地视线。
    男人无奈轻叹，只能承认。
    “看见了，不碍事，很快就能找到。”
    那钟秦宣多少有些碍眼。他不动手，不代表会阻拦别人动手。
    悄无声息的消失就不错。
    酥酥鼓起腮帮子瞪着傀儡师。
    怎么能这样，看见一万上品灵石被抓走都不吭声的。
    可是现在她的注意力都在重新进去赵宅。
    里面可能会有退叔的女儿，但是一定会有她的一万上品灵石。
    酥酥再次给大家贴上隐匿符。
    在她低头贴符的瞬间，只有尤退眼尖，看见傀儡师和傀儡同时低头折叠手中的隐匿符，再藏入怀中。
    一样的动作，分毫不差。
    尤退并未见过旁的傀儡师，不知道是否都是如此。但是尤退清晰的感知到，傀儡师和傀儡之间，几乎近似一人的同步。
    赵宅里已经点亮了路灯。
    黄昏到一半，半处阴暗，半处暖阳。
    他们之前已经找过了所有的房间，没有找到退叔的女儿，也没有碰见被抓的钟秦宣。那就说明这个三进宅院并不是眼前看见的这么大。
    起码，还有他们没有找到的地方。
    酥酥沿着长廊找了好多地方，眉头都皱起来了。怎么会找不到呢？
    傀儡师始终跟着她，直到这时，才喊着她：“酥酥。”
    酥酥喜欢听他这么叫她。也许是她多心了，但是他喊她的时候，真的很温柔。
    像是被人放在心上的在乎。
    酥酥顺声抬眸。
    “地上找不到，就去找底下。”傀儡师教着她，“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就用灵气去搜寻。”
    是这样吗？
    酥酥眨了眨眼，还是顺从傀儡师的教导从锦囊中取出小金碗，在尤退诧异的视线下，吸收了满满一碗的灵气。
    而后，她闭眼感受。
    风中，有血腥气。有哀嚎声，也有哭泣。
    还有人吊儿郎当地说：“你们考虑清楚，抓了我，你们会送命。”
    酥酥睁开眼。
    她眼底是还未退散的欣喜。
    “找到了！”
    顺着灵力波动的方向，顺着风声中的指引，她可以确定这个赵宅，还有一处院落。
    她在前带路，尤退紧张地腿都是僵着走，不断吸气，呼气，手攥着剑一次一次松开攥紧。
    马上，马上就能找到他的小茉儿了。
    此处已经走到了宅院的后厨，而就是后厨这个位置，灵力始终在波动。
    酥酥看着眼前，伸出手。
    一层结界，灵光微闪挡着她。
    “是阵法……”尤退咬紧牙关，“我们得去找一个阵修。”
    酥酥已经抬手凌空在画着阵法了。
    “我先试一试。”
    小狼画出来的阵法，能把黎生岛的三层结界都打开，这里的结界应该也可以……试一试吧。
    随着她的动作，阵法落成，结界消失。
    眼前不是摆放着米桶陶缸的后厨，而是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小宅院。
    院落和前边不同，挂着红绸子，地面仿佛被打磨过似的，光滑到几乎可照人影。
    而走过短暂的一段路，穿过拱门，就能看见院落之中打开的三五处房间。
    每一间房中都有人。
    大都是年纪小的女孩子，被打得滚在地上哭。门开着，她们狼狈趴在地上伸出手，可又有什么用。这里只有恶鬼，无人能救。
    凄惨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最中间的一扇门也是打开着的。
    里面是钟秦宣，一根绳子捆着他，把他捆在立柱上，他看起来还算精神，还在打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