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合同，他连看都没看就拿到了贺意跟前，而贺意处于对他的信任，直接签了字。
    他爸他哥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伤害了无数人和无数个家庭，自有法律对他们进行制裁。
    可贺意呢？
    “有意思”的每一次新品发布会姜未都在场，他见过贺意意气风发的样子，见过贺意自信满满的样子，所以他更加明白“有意思”对于贺意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思集团被迫砍掉“有意思”，相当于砍掉了两条用来奔跑的腿，未来的十年甚至二十年，只能以龟速向前爬行。
    贺意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意哥，你告吧，告了就能保住有意思，你告了我心里能好受点，姜家带了一辈子都丢不掉的污点，没必要为了我把贺家也搞脏。”
    贺意重重叹了口气。
    “我们都理智点好吗姜末儿，我爱你，我能做的就是当事情已经发生时，找各种路子各种办法，把对你的伤害最大化降低，其他的，我并不在乎。”
    “我们还年轻，什么事都可以从头再来，天大的事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我也可以等等你，这都没关系的，姜末儿，别意气用事，行不行？”
    “意哥，你说得对，我也爱你，所以当事情发生时，我想到的也是把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但现在你已经因为姜家蒙羞遭到波及，如果我继续留在你身边，会不断的把我身上的泥点甩到你身上，我不敢看见你一身黑，意哥……别等我了。”
    姜未说完，双方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过了很久，贺意才开口，“非要分是吗？”
    “意哥——”
    “你先冷静一下，有些事我们还是见面再聊，电话里容易冲动，我们都冷静一下。”
    说完，贺意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忍下想把手机摔到墙上的念头。
    他点开微信，给姜未发了个地址，是公司楼下的一间咖啡厅。
    【贺意：我等你，就算要分，也得当面分。】
    贺意心里憋着一口气，去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姜未来找他。
    这半个小时里，他心中演练了无数组对话，如果姜未这样说，他该怎么回？如果姜未那样说，他又该怎么回？
    反正不能分手。
    姜未年纪小，心智不成熟，遇到事容易把自己轴进去，现在走进了死巷子里转不出来，他比姜未大这么多，他不能跟着姜未一起转。
    他得带姜未走出来。
    可真的见到姜未，第一句话该说什么都忘了。
    姜未只不过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再出来时仿佛老了五六岁。
    胡子没来得及剃，衣服也没来得及换，整个人看上去脏兮兮皱巴巴的。
    贺意喉结上下滑动，率先开口：“你没事了是吧？”
    姜未点点头，“我没事，我妈也没事。”
    只不过他爸他哥还不能出来，阿颜这个产品要从原材料查起，涉及太广，调查周期太长。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你做好心理准备，陆霆说，人十有八九是出不来了……”
    “我知道，这件事，没人能救得了姜家。”姜未压根不敢看贺意，眼神一直盯着桌上的叉子看，半晌他无奈一笑。
    “意哥，我现在特庆幸，当时没要家里的钱，而是自己出来单干，要不然我现在连站在你跟前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这样颓靡的姜未，贺意目光闪烁了几下，心疼无以复加。
    “姜末儿，虽然我总嫌你幼稚，总想让你成熟一些，但我现在希望你不要这么快长大，你最好是永远没心没肺，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这些东西太重了，不该你来承担。”
    他的姜末儿还没成长到可以承担这些的年纪，但谁也无法告诉命运，让它来得晚一些。
    他怕他的姜末儿就此一蹶不振，再也好不了了。
    姜未摇头：“不，意哥，我已经长大了，我爸我哥做错的事，就该我承担起来，你说过的，以后会放手让我自己去处理事情。”
    “我说了这么多话，你就听见这一句？我之前说的那些你都忘了是吗？两个月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就是这么把我也处理了？”
    贺意攥着拳头，强压住脾气，几根手指头来回倒腾，恨不得给面前的人来一巴掌。
    “姜末儿，我已经失去一个‘有意思’了，你想我连你也失去吗？”
    空气中又是沉默。
    “说话。”
    “对不起，意哥，都是因为我——”
    “我不想听对不起。”
    姜未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线发颤。
    “意哥，我不想你因为我背上一辈子都摘不掉的污名，我在你身边，你可能连一个合同都签不回来，以后不管意思出什么事，他们就会想到今天，两个月前那件事我就在怕，怕的整夜睡不着，现在我更怕……我怕我会毁了你一辈子。”
    “姜末儿，没人能毁了我，我这一辈子什么样都是我自己过出来的，而且我们应该分清楚，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
    “……”
    姜未没回话，虽然贺意一直说自己是理智的，可以分清工作与感情，但他知道贺意压根分不清，要不然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就是因为贺意分不清工作和感情，意思才会跟正莱有了更多合作，也是因为贺意分不清工作和感情，那份合同才会异常顺利过了审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