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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多时,陈熠回来了。
翟似锦听见推门的声音,刚起身打算迎上去,抬眼见到的就是陈熠一身深蓝锦衣的斑驳血迹,“你……”
陈熠许是没料到今日她会来找自己,一身的脏乱没来得及收拾就赶回来了。
见她脸上的些微错愕,他侧身迈进屋里,掩嘴轻咳了声,道:“郡主再坐坐吧,容我去换身衣裳。”
翟似锦转身坐回圈椅里,随意摆摆手道:“……快些换了吧,我还有急事要跟你说。”
陈熠微颔首,去侧间的小耳房里换下脏衣裳,用水将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穿戴整齐后才重新回到房间里,“郡主刚才说有急事,是什么急事?”
“都急得火烧眉毛了,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翟似锦轻叹一声,拉着他坐下,道:“刚才我来找你时路过城北一处街头,遇见几个小孩子唱关于你的童谣,暗示你逾权僭越,恐有……恐有造反的嫌疑。”
“造反?我?”陈熠皱眉。
“‘惩恶人,逆君王,权势滔天直上九霄’,你细细品品,你最近在朝中都得罪了什么人,他们这是想让你死啊。”
“只是谣言而已。”岂料陈熠语气淡得不能再淡,就跟喝了口子水似的。
翟似锦以为他是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便认真劝了劝,“虽然只是谣言,可你跟御史台树了敌,这种风声要是被他们听了去,定然会伺机狠狠参你一本。”
“已经参过了。”
翟似锦酝酿了一肚的话,登时被陈熠轻飘飘的话堵了回来,“??已经参过了?”
陈熠轻嗯了声,唤仆人端了茶食点心进来,回眸轻瞥着翟似锦,眸底漾着几丝浅淡的笑意,“今天早朝上,御史台那几个老东西已经将我参得明明白白了,索性陛下信我,没将这种下三滥的谣言放在心上。”
但凡知情的人都知道,他陈熠所求的,不过一个公道。长宁帝懂他,所以不会相信那些谣言。
翟似锦长舒了一口气,“舅舅信你就好,这种谣言虽然只流传在市井之间,但时间一长,难保其他人不会信。”
陈熠将茶点推到她面前,挑眉笑道:“郡主不用操心这些的。吃过早膳了没有,没吃的话先垫垫肚子,或者我让费康去小厨房给你下碗面来。”
翟似锦:“你们这儿还有厨房?”
陈熠侧眸看着她,忽而轻笑,“以前廷尉署里忙得通宵达旦,大家都是要吃宵夜的,有个厨房有什么奇怪的。”
翟似锦想了想,还是选择拒绝,“吃过了,不用麻烦了。”
陈熠垂眸轻笑,当然知道她是害怕廷尉署的血腥,不过厨房和刑房到底还是不同的,也没她想得那样可怕。
两人正说着,门外有人敲了敲门。
陈熠瞥了眼翟似锦,看向门口的方向,道:“进来。”
进来的是费康,一进门就朝陈熠拱了拱手,神情间有些慌张,“大人,刑房那边出事了……”
陈熠问,“什么事?”
费康余光扫了眼翟似锦,欲言又止。
陈熠皱眉,“不用避讳。”
费康默了片刻,仍是低头凑近了陈熠,才轻声道:“底下的兄弟们今日起早了闲得无聊,便将李谦抓去刑房用了刑,没成想李谦是个有脾气的,竟咬舌寻短见,现在已经派大夫去瞧了。”
陈熠并不关心李谦的死活,只是他在廷尉署里受刑寻了短见,传出去就是他的失职,说起来也不好听。
“既然他想死,那就让大夫把他的命暂且吊着,不用救活,随便下面的人折腾。”
除了如李谦所愿,他还能怎么办。
陈熠神情和声音一瞬间都尽数染上了寒意,费康领命点头,听命下去办了。
翟似锦与他视线対上,眼睫轻轻地眨了眨。
陈熠解释道:“这廷尉署里有很多折磨人的刑具和法子,但最要命的不是酷刑,而是那些个手段变态的大夫。”
他说着,稍有一顿,“抱歉,郡主,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翟似锦抬手抠了抠眉心,倒抽一口凉气,装作不在意的口气道:“没事,我已经不怕这些东西了。”
陈熠微微挑眉,眸子里再次沁出笑意来,起身垂眸看着她,“那不如臣带郡主去瞧瞧吧,李谦多次欺辱于郡主,合该让郡主看看他如今的下场。”
翟似锦怔了一会儿,眨眨眼问道:“去瞧李谦?”
“郡主是见不得那些血腥,还是见不得李谦自讨苦吃的样子?”
翟似锦抚额。
这人又来了,最近怎么总是三言两语就把李谦挂在嘴边,连给她换个把柄都懒得了。
“去瞧瞧就瞧瞧。”
明知道是激将法,翟似锦还是跟着去了。
仍然是上次路过的刑房,还没走近,一股难闻的刺鼻气味就混着血腥传了出来,还有几声细弱的痛呼声,听着就叫人毛骨悚然。
“郡主倘若害怕的话……”陈熠朝她伸出一只手臂,“可以抓着我的手。”
从阴暗潮湿的牢房前走过,四面八方都是铁链搅动的声音和嘶喊嚎叫,幸而是大白天,天窗边还投射进来不少的阳光。
翟似锦自顾抱着双手,看也不看陈熠伸来的手,皱眉轻斥道:“走你的路,我不怕。”
陈熠步子沉稳,收回手后一步步走在她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