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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似锦低头仔细看了看供词上的细节,以及那把短匕。
供词上杀人凶手的描述跟李谦尚有出入,但那把短匕手柄上的特殊花纹,她有些印象,曾经她在李谦身上见过一块同样花纹的腰牌。
“这种证据虽然算不得廷尉署的机密,但皇兄是怎么从陈廷尉手中要过来的?”
陈熠可从来不是个助人为乐的人。
常冬思忖了下,如实道:“这属下便不知了。”
翟似锦怅然叹气。
原以为她难得冲动一回,做了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没想到赵奕轻轻松松就替她摆平了,连将能够拿捏李谦的罪证直接送到了她手里。
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挺好,但她心里还是不舒坦,有种不能明面跟李谦大干一场的遗憾。
是了,她想要报复李谦,并且这种强烈的感觉一直都挥之不去。
常冬留意到翟似锦的神情有些愣怔,稍一顿,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还说,这个时候陈廷尉应当如约带着太医去探望李公子了,相信这两日李家一定会给郡主您一个交代的。”
翟似锦把两大页的证词按着折痕叠了回去,塞回到信封里,交还给常冬,“你拿回去给皇兄吧。”
常冬下意识问:“为什么?”
殿下费好大一番功夫才从陈廷尉那里把东西要了过来,就是为了送给郡主做防身之用,她怎么不收呢。
翟似锦皱着眉,把信封和匕首塞到他手中,“跟李谦有关的东西,我看着心烦。”
何止心烦,还犯恶心。
“堂姐,我能进来吗?”一道娇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瞬间激起翟似锦一身的鸡皮疙瘩。
说曹操曹操到,这位堂妹上辈子恶心了她还不够,这辈子又来她跟前晃了。
燕燕握起了拳,压着心火淬道:“她怎么又来了,怎么没皮没脸呢。”
常冬顺着往门口看了一眼,瞬间懂了。
翟嫣儿挽着食盒走进来,察觉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诺诺道:“……康姨娘昨夜做了玫瑰酥饼,堂姐你当时入宫赴宴去了,康姨娘觉得堂姐一定会喜欢吃,她今日便起了早,做好了就让我送来。”
她打开盒盖,将一碟精致泛香的玫瑰酥饼摆在了桌上。
翟似锦看也不看一眼,语气冷到极点:“拿走!”
燕燕上前将酥饼倒回食盒里,也没忍住发脾气,冲她吼道:“你们翟家休要欺人太甚,我家郡主整日闭门不出,你们还要这般存心来恶心人!赶紧滚出去!”
翟嫣儿缩着肩膀,吓坏了。
要说前日燕燕还只是轻蔑嘲讽她几句,那今日燕燕就是毫不遮掩的嫌恶了。
她好歹也是翟府锦绣堆里养大的五姑娘,何曾受过这等委屈,眼睛眨了眨就眼泪花花了。
翟似锦看她哭得心烦,脑仁都疼起来,侧眸看了眼门外几个凑热闹的丫鬟,冷声道:“把她送回隔壁府去,往后也不准再放翟家人进来,否则我这郡主府也不会再养闲人。”
郡主府仆从数百,差事最是轻松,大家谁也不愿丢了活计,几个丫鬟嬷嬷赶紧进来把翟嫣儿架出去了。
常冬站在原处,亲眼目睹清阳郡主从软和变得满脸戾气,转瞬弹指间,她又恢复成了往日人畜无害的模样。
她扶着额头躺回了榻上,挥手吩咐燕燕将常冬送出去。
于是常冬揣着信封和匕首来,现在又揣着它们走。
快要走到外院时,常冬迟疑了下,对燕燕道:“你们就没考虑给郡主请个太医来瞧瞧?”
燕燕看着他,等他的下话。
常冬挠了挠后脑勺,“郡主这般大喜大怒,对身子可不好。”
燕燕白了他一眼,口吻尤带嗔怒:“你懂什么,郡主这是心病,只要那姓康的肯安分,我家郡主就能日日烧高香了。”
第6章
送走常冬后,翟似锦倚在绣榻上困倦入梦,重生后头一次梦到了从未见过的母亲。
见倒是见过,只是没亲眼见过。
她的母亲南康长公主,据说文能提笔与文豪儒师写诗论文,武能为皇帝提剑斩杀武将于马前,大宁朝对她的赞誉有多高,对她年华早逝就有多惋惜痛心。
这样一位奇女子,死于难产。
翟似锦作为她拼死生下来的唯一骨血,除了相貌上遗传了她,其余一切都让大家感到无比失望,只有长宁帝时常召她进宫,对她指着南康长公主的画像轻轻喃着。
“眼睛生得像她,眉毛也像她,不过你这脾气不像她……若是她还在的话,每日罢朝时,她总要端着一叠折子来问罪于朕。”
“问罪,似锦,你懂吗?”
“向来没有人敢将朕不放在眼里,只有她有那个脾气,也有那个本事。她指着朕的鼻子就骂,骂朕不争气,在朝事上非要顾着面子不敢跟那些老臣撕破脸面,朕也委屈啊,朕跟他们虚与委蛇,是要帮衬着百姓的。她却说,朕如果彻底除去那些顽固贪佞,才是真的为了百姓好。”
“后来,朕做到了,她却连一句高兴话都没说……”
他登基后,新改国号为长宁,取自“长久安宁”的寓意。等他真正历经万难、大权在握时,已是长宁五年,距离南康长公主去世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当年朕将她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千算万算,十几年的兄妹情谊,一路相扶走来,她却要为了一个毛头小子来忤逆朕。那姓翟的有什么好?能护得住她吗?那就是个想攀龙附凤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