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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转念一想,一直以来他似乎都过于紧绷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走一步看三步,生怕行差错步,满盘皆输,他从没冲动过,任何时候都在算计、排布,他习惯那样的生活,也擅长那样的生活,而现在,他忽然发现,偶尔失控一下,那滋味……竟然也挺不错。
招来服务生,续上新咖啡,陈若景浅浅地抿了一口——
老实说,陈若景不太明白宋文煊激动和失控的原因,时至今日,他应该不会还对自己、对他们的婚姻有所幻想吧?
陈若景觉得应该不至于。
一个成年男人,应当能够区分现实和幻想,能够明白真实世界和幻想世界的差别,能够明白自己并非世界的最中心,不是所有人都得围着他转的道理。
基于此,宋文煊现在的表现就只剩下一个理由了。
那便是,现在的宋文煊就是从前的他自己。
虽然已经不爱了,却还是感到不甘和不忿,不甘自己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不忿自己被另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取代。
既然如此,陈若景倒是不介意大发慈悲一回,替他把走叉的思绪归拢到正途。
放下咖啡杯,陈若景凝眉想了一会,然后他告诉宋文煊,说,“哪里好我也说不上来,不过,至少他的白月光和初恋都是同一个人。”
从21岁到27岁,陈若景和宋文煊在一起的六年时光,也是宋晏苦恋陈若景的六年时光。
此前陈若景从未留意,这会儿再想起《21》那首歌,里头克制而汹涌的情绪,不都是宋晏对自己的疯狂爱恋和表白?
被那样一个人汹涌而克制地爱着,陈若景并非草木,如何能不动容?
至于宋晏谜一般的背景,隐瞒背景接近自己的事实,在那样汹涌而克制的爱恋面前,都变得暗淡失色,不再重要。
陈若景喜欢他,爱上他,本也不是因为他来自何处、家世如何,他爱他只是因为,他是他而已。
“阿煊,宋晏他离不开我,你也体谅我一下,好不好?”
宋文煊脸色白了,陈若景知道他需要一个人待着,去慢慢地消化一些情绪,便不再打搅他。
替他把账一起结了,陈若景抬脚走出西餐厅。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陈若景把手插进裤兜里,抬脚往办公大楼的方向走去,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接通,他就听见桑妍在电话那头,颤抖着声音告诉他,“小景,小景……你快过来,外公、外公他醒了。”
***
陈若景乘坐迈凯伦,驶向私人医院时,宋文煊失魂落魄地推开西餐厅的门,静静地站在店门口。
午后的日光暖融融的,落在他的身上,他却觉得自己的手和脚都无比冰冷,心脏也是沉甸甸的,直往下坠。
陈若景不爱他了?
陈若景要离开他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们相识九年,陈若景爱了他九年,高中毕业后他们短暂地分开,两年的时光足够许多人淡忘许多事情,陈若景却还是在他勾一勾手指之后,毫不犹豫地回来。
陈若景那么爱他,那样浓烈的情感,八百多个日夜都不能磨灭,怎么可能说消散就消散?
宋文煊不愿相信,拒绝相信,他也很快为自己的想法找到有力的证据。
事实上,这不是陈若景第一回 在他面前说出喜欢宋晏的话。
事实上,这也不是陈若景第一次说出要离婚的话。
陈若景脾气很怪,总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忽然生气,在一起六年,同样的事情他经历过不下一次。
这一次必然也不例外。
自己应当是哪里惹了他,才使他不管不顾地说出那些话。
是刚才推荐的菜不合他的心意吗?
还是多看了服务生两眼?
宋文煊不知道,也懒得再去想,心中只是为自己,替陈若景的行为找到解释,而感到放松和欢喜。
长长舒出一口气,他走出商业区,走回瑞丰大楼,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办公室里的情形后,宋文煊刚刚呼出来的一口气,重新吸了回去。
“你来这里干什么?”
办公室里,章以云正笑盈盈地望着他,“我是你妈妈,你不肯回家,还不许我来看看你?”
宋文煊没理她,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他抬脚走到章以云对面,坐下来,“有什么话直说,别跟我打哑谜,你知道的,我不擅长那个。”
面前的茶壶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袅袅的白烟蒸腾在周遭的空气里,水开了,章以云不紧不慢地温茶壶和茶杯,取茶叶,倒茶汤。她动作流畅,姿态优雅。
宋文煊却看得拧起了眉毛。
他的母亲他了解,越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代表她越沉着,越笃定,也代表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越重要,冲击力越大。
想起上回的不欢而散,宋文煊的心不由地沉了下去,他冷下脸色,“你要是还是为了上回的事,我劝你早点死心。”
“看在我们母子一场的份上,我不会把你的算计告诉爸爸,告诉小景,但你想让我帮你……不可能。”
“我不会为了你,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背叛小景,我早跟你说过,我劝你在说任何话之前,把这句话在心里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