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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都是一般无二地渡过。
卓寺一大早来到林风园,带着许许多多的文件,之后他便跟陈若景面对面坐在那间小小的会客厅里,一份接一份地啃那些文件,一点又一点地吃透那些信息量,再赶在夜深之前离开。
老实说,在答应桑远才接手环宇之前,陈若景已经想象过自己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但在真实接触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高估了自己,也似乎低估了事实的复杂程度。
环宇发展几十年,人数早就突破数十万,远超现如今的一些欧洲小国,而经过几十年的演变和发展,公司内部的派系、流程和事务的复杂度,也远远超过陈若景的想象。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才前几天,你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宋晏端着热乎乎的小饼干和刚刚热好的牛奶走进小会客厅时,陈若景正趴在桌子上看文件。
刚刚烤好的小饼干散发出淡淡的奶香味,陈若景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眼神幽怨地看着宋晏。
宋晏被这眼神击中了,心脏一下子变得柔软,他把碗碟和马克杯放在小几上,便坐到陈若景跟前的地毯上,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柔声说,“过来。”
陈若景没过去,宋晏便又劝他,“弦拉太紧容易绷断,劳逸结合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五分钟,就休息五分钟,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陈若景看他一眼,过后还是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放松身体,脑袋枕在宋晏的大腿上。
宋晏搓了搓自己的手,把掌心焐热之后,他便一边按摩他的太阳穴,一边将自己的想法讲给他听。
……其实这也是这些年来,他从0到1慢慢开始接手宋氏,逐步学习管理一家庞大集团的心得。
宋晏说,“从很早时候开始,军队就使用编制的方式来管理士兵,从班,到队,到排,再到连营团等等,不同规模的划分,对应不同的领导人,班长、队长、排长……不同职位对这些人的要求也不尽相同,古时有将才和帅才的说法……”
“也有百将易得,一帅难求的说法,”陈若景点头,“然后呢?”
宋晏说,“这是因为当人数逐渐增长的时候,它所带来的管理难度其实并非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呈线性的方式增长,当人数增长突破某个临界点的时候,它所带来的管理难度其实是呈几何指数形式增长的。”
……这也是习惯了管理千人小公司的陈若景,陡然接手十多万人公司的环宇,会感到慌乱,会感到有压力的原因。
“习惯了带几人、几十人、几百人的小队伍,陡然给你十万大军来指挥,是个人都会乱了阵脚。你会感到有压力也是正常情况。”
陈若景当然明白他所说的道理,事实上,这也是他这几日以来感到焦虑的源头。
“我是担心……”
宋晏知道他担心什么,继续说道,“把环宇比作十万人大军,你外公就是这支军队的主帅,放在古代,他就是一个难得的帅才,他麾下有无数将士为他冲锋陷阵,这些将士都是他慧眼识人,从无数普通人之中挑选出来的,他没把环宇交给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反交给没有任何资历的你,这说明什么?”
陈若景看向他,宋晏抬起头同他对视,“这说明,在他看来,你完全担得起这个责任。”
陈若景心里动了一下,宋晏扯了扯唇角,继续说,“他扶植起来的那些人,现在每一个都是环宇的顶梁柱,如果他身体健康,手把手教你,慢慢陪你渡过最初的这段时间,一切可能会顺利许多,”
这也是宋诚在对宋晏做的事情,按业务,按主次,按优先级,逐个交接地交接到宋晏的手里。
“……但他现在忽然倒下了,他的那些亲信们就成了你第一个需要迈过去的难关,这些文件,”他说,“也是你需要交给他们的试卷。”
陈若景明白了什么,他用力握住宋晏的手,紧张地睁大眼睛,“所以你的意思是……”
“嗯。”宋晏点头,“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吧,这里的东西太琐碎了,很多都不是你这个位置的人该接触的,你外公那么大年纪,每天如果都需要看这么多文件,身体早受不住了,其实他这些年把环宇治理得特别好,自他往下,一级级条理十分鲜明,该哪一级处理的事情早就形成闭环,有梁秘书帮忙,他的工作其实相当轻松。”
宋氏内部的高管们曾组织过不止一次学习环宇的管理经验,宋晏也有幸多次参加这个课程。
“这就意味着,递到他面前的都是真正重要的东西,像这个……”
宋晏松开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非常巧,他拿的正是摩柯关于旗下音乐部门整体整改的初步企划书。
“公司的架构重组固然重要,但……初步企划书,连子公司的内部会议都没有通过的企划书,却来到了你面前,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那些人还不信任陈若景,或者说,不服气他这个空降的小年轻来管理他们,他们想给陈若景一个下马威,也想试试他到底几斤几两重,桑远才还没死,他们不好做太过,于是通过这个委婉的方式。
陈若景明白了,“可是……”
可是明白又怎么样呢?
他不是还得去学习那些完全陌生的东西,去读那些云里雾里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