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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没料到程斯蔚这么胡搅蛮缠,沈峭看他几秒,然后小幅度地弯了一下嘴角,两只手微微合拢抵着指尖,问他:“都查到什么了?”
这下轮到程斯蔚发愣,他眨了眨眼,回过头,盯着远处挂在砖墙上的塑料袋,小声说:“也没什么,就是很基本的一些,钱凤生是你养父,平时在金融公司帮忙,有个狗场,偶尔会带狗去比赛,还有一个卷钱跑路的男朋友。”
沈峭认认真真地听完,然后点点头,说:“很全。”
不到五十个字就能概括的人生轨迹,每个字都简简单单,串起来之后却上不了台面。有的人到了他这个年龄,有名牌大学的毕业证,漂亮的实习经历,各种各样的专业证书,热烈又蓬勃。
人的确不分三六九等,但人生会分。
程斯蔚突然觉得杯子烫手,他把杯子放下,站起来把板凳推到一边,跟沈峭一样坐在地上。热风裹着泥土的味道吹过来,程斯蔚的头发已经干透,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屋里亮着的那盏灯照亮沈峭的侧脸,程斯蔚不着痕迹地往沈峭那边挪,闻见沈峭身上跟他一样的香皂味,程斯蔚低声说:“也不是很全。”
沈峭很慢地转过头,朝他望过来,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的人心慌,停了半晌,程斯蔚觉得自己的心脏才安静下来。
“你要不要讲讲那个男朋友,哦不对。”程斯蔚说,“是前男友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沈峭说。
“想听你讲。”程斯蔚沉默几秒,接着说:“你可别觉得我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我只是单纯好奇。”
好奇你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晚上的城郊蚊子很多,坐这儿没多久,程斯蔚的脚踝就被咬了一串包,但能跟沈峭这么安安静静坐一会儿的机会实在难得,程斯蔚只能趁着沈峭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抓两下。
沈峭什么都没说,站起来径直往屋里走,看着沈峭的背影,程斯蔚很轻地叹口气,脑门抵着膝盖,指尖来来回回在蚊子包上印十字。直到大片阴影和他的影子折叠,程斯蔚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沈峭,手里拿着一小瓶花露水。
看着沈峭递过来的手,程斯蔚听见沈峭有些哑的声音,问他:“你怎么什么都好奇。”
“是在董哥那儿干活的时候认识的,后来才知道,他以前也在相承育幼院待过,比我年龄小,很瘦,所以平时会多照顾他一点。”沈峭没有什么讲故事的天赋,话讲了一半,就开始用卷成纸筒的旧杂志赶蚊子。
手指上都是花露水的味道,程斯蔚直直地盯着沈峭,顿了顿,才说:“但是他后来带着钱跑了。”
“嗯。”沈峭的声音很轻,“他找到亲生母亲了,但她得了很严重的病,需要钱。”
“所以他就把烂摊子丢给你。”
“还好。”沈峭垂着眼,睫毛很轻地颤动,“他能找到亲生母亲,我替他高兴,当初我答应他会帮他筹钱,但他没等我。”
程斯蔚咬着牙,骂了一句:“什么狗屁人。”
沈峭朝他看过来,程斯蔚完全不介意背着人家说坏话,语速很快地说:“妈是他的妈,锅让你背,他这辈子是算盘珠子转世是吧。”
越想越气,程斯蔚出了一脑门的汗,他扯着衣领擦汗,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沈峭还在看他。屋里亮着的灯泡闪了一下,在暗下去的那瞬间,程斯蔚看着沈峭的眼睛,口干舌燥。
灯重新亮起来,沈峭移开视线,盯着摆在屋里的折叠床,语速很慢地问:“那你上辈子是什么转世。”程斯蔚不知道答案,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佛,要做的事情当下就要做,省的后悔。
他现在就想亲沈峭一下,他也这么做了,即便周遭的环境实在说不上浪漫。空气燥热,风掺着泥土和花露水的味道,他全身都是汗,脑门上好像又被叮了一个蚊子包,又痒又疼。
沈峭的脸是凉的。
嘴唇离开沈峭的脸颊,程斯蔚始终垂着眼,不敢看沈峭的表情。心跳声好沉,程斯蔚觉得沈峭一定听到了。
“亲你一下,不介意吧。”
第43章
盘旋在头顶的蚊子嗡嗡打转,像是在经历一场永不消退的耳鸣,沈峭偏过头,很轻地叹口气。从没见过有人被亲之后是这种反应,程斯蔚很慢地眨眨眼,忽然觉得自己很像抢占民女的地主恶霸。
“我去睡了。”程斯蔚罕见地感到难堪,并且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沈峭点点头,很平静地说:“好。”
走进屋里,程斯蔚背对着门,躺在那张擦得很干净的折叠床上。说实话,他根本睡不着,屋子里又闷又热,桌上的小风扇一边转一边响,后背几乎湿透了,从他凑过去亲沈峭开始,汗就不停地往外冒。
被子叠着垫在身下,垂在床边的手摸到一小片尼龙布料,程斯蔚挪了挪身子,看见白色的尼龙标签上写着两个大字:赠品。程斯蔚看了眼摆在对面的那张床,深蓝色的被子洗的发白,边角的线头垂在床边,风一吹就跟着晃。就那么一眼,程斯蔚感觉自己身上的热一点点降下来,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冰水。
哪怕是赠品,也是沈峭能力范围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程斯蔚抓着被角,慢慢闭上眼。
第二天早上醒来,对面床上没有人,叠成方块状的被子摆在床尾。程斯蔚坐起来,感受到拂过脸颊的风,程斯蔚转过头,发现原本搁在桌上的风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到他的床头,风扇来回摆动,划出的圆弧确保每个角度的风都在他这边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