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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锦铖紧绷着腮颊,眼耳口鼻没有一处不发烫,或许因为急躁,亦或是被揭穿之后感到无地自容,他支吾其词:“小栩,我、我真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严栩打断他,“方叔叔独自将你抚养长大,我知道你敬爱他,他好不容易组建了一个新家庭,你不愿意破坏家里的平衡和谐,我都理解。同样我也知道,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让方叔叔知道了,他必然不会同意我们这段关系,那时家里绝对天翻地覆,所以我也理解你的矛盾、挣扎。你和我不一样,你有太多不能舍弃的东西了,我不该无理地要求你站在我这边,也不忍心让你为了我舍弃所有和那边作对。”
    严栩眨眨发酸的眼眶:“其实一直以来,每当我开始幻想着跟你真的在一起,就会被喜悦和愧疚不断拉扯。不过——”他深吸一口气,再度扭头看着方锦铖,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以后我再也不用这么挣扎了。铖哥,你是一个好哥哥,这么多年来我心里所有地怨恨都是被你的关心和柔软所化解,才没有走上歪路,谢谢你。”
    有什么东西无可避免地从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流走,方锦铖着了急,他抓住严栩的手:“小栩,你听我说,很多时候我做得不够多,但是一直站在你这边,不曾动摇过。我只是、我只是怕我的立场太明显,我爸会怀疑我,你的处境会变得愈加艰难。事实上他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太了解他了,虽然他没有提过,但我确信他已经看出了些什么,所以我才会选择去国外,打消他的疑虑。小栩,你再等等我好吗?我选你,我会选你。”
    严栩无奈地叹口气:“等,等到什么时候?”他眉心一蹙,“等到你爸、我妈都老死,我们就毫无阻碍了?”
    方锦铖被逼进死路,在工作上遇到任何问题都能随机而变的大脑像卡住齿轮的机械,失去了思辨的能力,他茫然的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
    严栩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争论、纠缠,既然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他便干脆利落地打开了车门。“嘭”一声,车门关上,这次他走得义无反顾,彻彻底底地放下了十年的真心和自己的初恋。
    他以为自己的每一步都会走得很沉重,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轻快。他想,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在脑子里无数次地练习过这个场景。
    其实,不止练习过,有两次他已经放下了。
    第一次是在二十岁,他遇到了一个想追求自己的男性,真正接触到了同性恋群体,如醍醐灌顶般拨开朦胧的迷雾,确认自己对方锦铖的感情不是对兄长扭曲的迷恋,而是对一个男性的喜欢。
    可他的暗恋还没来得及萌芽,便很快宣告结束,就在他确认自己的心意不久,就得知方锦铖交往了一个女朋友。但转机也来得很快,两个月之后方锦铖给他打电话,说和女朋友分手了。
    他抱着安慰的目的在酒吧找到了方锦铖,他醉眼朦胧,含混不清地说:“小栩,她说我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他问:“那你自己怎么想的?”
    方锦铖的表情很复杂,茫然中带着深受打击后的沮丧,声音沙哑地说:“怎么办,她说的似乎是真的。”
    这句话含混不清、暧昧不明,可严栩却嚼碎了每个字眼一半猜一半歪曲,理解到了深藏的含义。被一盆冷水破灭的灰烬顷刻复燃,他身不由己、不可自拔地向方锦铖靠拢。
    第二次是在得知方锦铖要出国的那一刻。
    在那之前他已经感觉到方锦铖察觉了自己的感情,也看得出来方锦铖在与自己共处时眼神的闪躲、肢体动作的拘谨。他断定方锦铖是感到困扰、苦恼,为了逃避他,才会选择去国外三年。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再次说服自己放下,回归到弟弟的角色。
    不久之后,他收到邀请,平常心地参加了方锦铖设在家里的践行宴。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和方锦铖的同事都喝多了,便留宿那。
    他晕晕乎乎倒在沙发上,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睁眼。迷迷糊糊间,他听到缓慢的、犹豫的脚步声接近,闻到熟悉的古龙水味,而后迟钝的触觉才感受到发烫柔软的某物覆上了自己的嘴唇。他睁开眼时,只看到方锦铖离开的背影。
    那或许不能叫做吻,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可却像个钩子一样牢牢困了他三年。
    他一直很清醒,清醒地知道方锦铖的怯懦、逃避,清醒地知道方锦铖只给了他五十分的好,然而他还是不可自拔地在清醒中泥足深陷,因为对他来说,那五十分已经是满分。
    直到亲眼看到方锦铖和冯茜茜迎面走来,那幅画面如当头棒喝,敲碎了他的妄想。
    严栩紧了紧自己的围巾,抬眼看着一眼望不到头地秀水街,仿佛在看自己的人生。
    他在心里和自己说:这辈子还很长,偶尔爱错一个人也不要紧。
    第27章 结束(2)二更
    当严栩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当中,池烨就立刻站了起来。他没有走向前,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待,面部没有表情,像个塑料模特。唯独那双眼睛黑亮锐利,泄露了汹涌复杂的情绪,但在严栩缓缓走来的过程中又悉数淡去。
    严栩走到近前,双手捂住嘴哈了一口气,拙劣地打破沉默:“好冷啊,手都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