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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卷子难度偏大,如果基础不好,做起来的确是比较吃力。”柏云旗俯身把扔在地上的卷子捡了起来,“您女儿刚刚来问题时我发现她的几何部分不错,但函数掌握不好,这张卷子内容本身偏向代数,计算量也大,不仅是您女儿,很多学生做起来都比较吃力。”
堵在门口的男人正想发作,身后传来一个男声,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怒自威的力度:“怎么这么久?”
柏云旗的表情温和了许多,抖了抖手里的卷子:“有学生在问题,耽误了一会儿。”
刚下班还没换便装的闻海单手撑着门框,眼神依次从办公室里的四个人扫过,侧身让急得探头探脑的工作人员挤了进来。工作人员看了圈情况,边拼命悄悄给柏云旗使眼色,边笑着说:“哎呀,这次的卷子是有一定难度,分数不理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您女儿学习还是很努力的,我都撞见好几回她来问助教不会的题了,是不是啊……啊?啊?”
柏云旗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愣愣地“啊”了一声。
“……”闻海抬手挡住脸,直接笑出了声。
本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传统美德,柏云旗昧着良心点了点头,说:“是,您家孩子只是基础弱了点……”
“对对对,我们这里有专门针对基础薄弱的孩子开办的一对三精品课程,您跟我来……”
眼看着工作人员三言两语把刚刚气势汹汹的家长们哄了出去,跟在最后的女孩回头看向柏云旗,充满感激地对他笑了一下,立刻就被嗓音尖利的女人拧着耳朵拽出了门。
“少打我家孩子的主意!”女人的目光比嗓音还要尖锐,“也不看看……”
“砰”一声巨响,闻海拾起被他碰到地上的大部头习题集,语气淡淡:“抱歉,不小心碰掉了。您刚刚说什么?”
女人噤了声,低头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偌大的助教办公室只剩下两人,短暂的寂静后,上一刻面对家长还云淡风轻的柏云旗咽了口唾沫,抢先说:“我申请三分钟陈情辩护时间。”
“小孩没考好担心家长揍她,就拉你当她挡箭牌,你美色当前,于心不忍就答应了,结果两头不落好。”闻海擦干净习题集封面上的灰,“就这样,结案了。”
“……您把‘美色当前’从结案报告里删掉。”
“删掉吗?”闻海微微挑眉,“我看小姑娘长得挺不错的。”
“我没注意。”柏云旗义正言辞地辩解,“而且现在只有您站在我面前才叫‘美色当前’。”
闻海抬扛耍贫嘴都可以,最怕这种一言不合发直球的,被噎得无话可说后,叹道:“夸我也没用,赶紧收拾好,跟我去吃饭。”
柏云旗脸色一僵:“呃,要不……”
“老爷子打三个电话过来催了。”闻海耸肩,“美色再当前也没用了,认命吧。”
“……”
不清楚是谁给柏老爷子提起柏云旗考上京大这茬事,老爷子三番五次打电话过来让闻海带柏云旗来自己家吃顿“家常饭”,闻海从七月中旬推辞到八月底,理由从“我这几天不太舒服,有点感冒了”到“小旗这几天不太舒服,发烧了”再到“我俩这几天不太舒服,可能是食物中毒”,眼看着即将开学,这次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了,他从小在柏家长大,去吃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柏云旗就……
“嘿!”闻海把车停好,伸手在柏云旗面前打了个响指,“怎么了?”
“……没事。”柏云旗梗着脖子扭头看向车窗外。
“没事?”闻海看了眼对方攥得青筋快爆出来的拳头,“我怎么觉得你紧张得快吐了?”
柏云旗从善如流地改口:“我没事,除了紧张得快吐了。”
“……”
哭笑不得片刻,闻海安慰道:“老爷子虽然脾气不算好,对小辈还是很和善的,不至于。”
柏云旗目光幽幽地转过头,慢吞吞地说:“但我和老爷子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可能不太……愉快?”
“柏康在?”
“嗯。”
“你……妈,在?”
“嗯。”
“老爷子砸东西了?”
“嗯。”
“很惨烈?”
“……嗯。”
闻海指尖敲了方向盘几下,当机立断道:“算了,我现在电话,咱还是回……你大爷的柏桐安,滚出去!”
在停车场出口等了半天的柏桐安直接过来逮人了,坐在后座上看了看愁云惨雾的两人,不解道:“这怎么了?赶紧下车啊,老爷子等半天了,一直打电话催我。”
“哎,老爷子心情怎么样?”闻海打算先侦探一下“敌情”。
大概是柏云旗的眼神太生无可恋了,柏桐安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摆摆手说:“老爷子听说小旗考上京大开心得不得了,一个劲儿给他那帮老伙计炫耀,说自己小孙子有多出息……哎,小旗,你……放宽心,老爷子那次不是……嗯,你也清楚,别往心里去。”
柏云旗苦笑:“我有什么往心里去的,我是怕老爷子看见我又想起……”
“I know who.”柏桐安善解人意地打断了他,“今天就我和你嫂子,还有闻海,没有外人了,你就安生陪老爷子聊聊天吃顿饭就行。”
“哦,好像我们说不行就有用……操!”闻海低头拍干净柏桐安踹过来的鞋印,看在今天得靠他撑场子的份上先不和他计较,伸手拿过车上准备的便装,“我换衣服,你们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