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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缘无故被卷进来的柏云旗淡淡地说:“我还不知道你有‘想吃月亮’这么伟大的志向。”
    “……”
    操,旗子学坏了!
    刘爸爸扶了扶眼镜,笑呵呵地说:“云旗以后也要多帮助小宇学习,小宇都说了,他这几次进步都是你在帮忙。”
    被点名的两人心虚地对视了一眼——帮忙了是不假,但这忙帮的真是来路不正。
    还差三分钟四点时,柯黎凯才走了过来。柏云旗朝他后面看去,发现就他一个人后皱眉道:“怎么就你一个?”
    “哦,他们有事来不了。”柯黎凯勉为其难地挤出了个潦草的微笑,“正好是你负责签到,给我写个请假吧,不然老吴又得找我事。”
    柏云旗摇头:“不行,老吴刚过来交代我登记请假的都得给他交假条,等会儿他挨着名单对名字……你写没写假条?”
    柯黎凯掏了掏裤子兜,从里面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丢给了柏云旗。
    柏云旗扫了眼格式和用词,问道:“你家长什么名?”
    “你他妈随便取一个不就行了?!”
    柏云旗不作声地抬头看着他,笔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着节奏。
    “操!”柯黎凯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我刚刚……你别往心里去……我爸叫柯建化,建设的建,文化的化。”
    柏云旗龙飞凤舞地签下“柯建化”三个字,把请假条递了回去,“去交给老吴吧。”
    “谢了。”柯黎凯语气疲惫,拍了拍柏云旗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柏云旗查了遍签到册,柯黎凯的家长是最后一个没签到的,其余学生除了他自己的家长全部签了已到,门票和成绩单都是只差两张就领完,数目正好对得上,于是心情很好地抓起放在那一袋子“刘妈妈牌”小点心,起身准备收工回家。
    而变故就在此刻突生,这位刚把签到册合上,楼梯口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咱们是不是迟到了?”
    “嗯,估计是。没事,反正老吴都习惯我迟到了。”
    柏云旗霎时被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先凉后热,一股脑地往头上涌,他悄悄攥了把手心,上面已然出了层冷汗。
    闻海和柏桐安看见站在门口的柏云旗时也很惊讶,还以为这小孩是专门在这里等自己的。柏桐安许久不见柏云旗,抓耳挠腮地搭话道:“等急了吧?都是蚊子一直磨磨蹭蹭地打电话,也不知道天天哪儿那么多事。”
    闻海毫无愧色:“要不是拐城南去接你我早半个钟头就到了。”
    柏云旗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故作镇定地说:“那个……您们一个人去大礼堂听讲座,这是门票,还有个人去班里,呃……和老师沟通交流一下。”
    柏桐安刚准备说话,就听见闻海幽幽地说:“他现在的英语老师是白师太。”
    “……这个讲座应该挺有意思的,我先去了。”柏桐安睁眼说瞎话,拿起门票撒腿就跑。
    柏云旗看着他一骑绝尘的背影,好奇道:“白师太?”
    “我们那会儿给你们英语老师起的外号。”闻海轻笑,“你哥高中英语特别差,平均三天得被白师太削一回,修理出心理阴影了。”
    “哦,这样。”柏云旗点着头暗中把签到册往下藏,“那闻哥你就先进……”
    闻海不作声地按住他的手把签到册拽了出来,拿过笔把柏云旗名字下面那行“请假未到”划掉,端端正正地签上了他和柏桐安的名字。签好字后他抬头看向和自己隔着一张桌子的柏云旗,对面的人抿着嘴唇不说话——明明是他欺上瞒下地惹事,躲闪的目光中却还带着委屈,乱七八糟的镇定后面全是一目了然的忐忑不安和紧张焦虑,但那团乱麻的情绪背后,一丝用尽全力压抑着的惊喜还是露了头。
    闻海什么脾气都发不起来,叹了口气,像是在对柏云旗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连责备都谈不上地轻声说:
    “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对闻海说过,而那时的他以为自己从高中毕业后,就可以一辈子和“家长会”这三个字一刀两断。
    他上高中时和柏桐安同班,两个人成绩都不错,区别是柏桐安不仅是“不错”,还是很稳定地那种“不错”,并且这人自带“中二病”抗体,叛逆期也过得风平浪静,成绩好,长相好,家教好,正宗地道“别人家的好孩子”,谁去给他开家长会都是享受和光荣。
    而闻海正如他本人所说,高中时的他是个晚期中二癌,成绩和现在的柏云旗一样,基本随心所欲,爱咋咋地,常常一声招呼不打就弃考,频繁无故缺席集体性活动,一连旷课消失个几天不见人,还时不时“带坏”三好少年柏桐安。
    因为有此斑斑劣迹,每学年的家长会到最后都会发展为在吴广铭办公室里的闻家家庭会议,具体流程是闻泽峰负责冷言冷语地对闻海诸多“离经叛道”的行为进行点评,燕婉负责默不作声地赔笑,闻海负责心不在焉地点头敷衍……吴广铭负责一头冷汗地打圆场和一头冷汗地喝热茶。
    哦,门外还站着个打小就爱瞎操心的柏桐安,生怕闻海太横被闻泽峰当场摁着揍一顿,扒着门缝紧张地打探着战况。
    高二下半学期,闻海替柏桐安打架出头下手太黑把人打得满脸是血,又被政教处主任抓了现行,不请家长这事过不去。闻泽峰从日理万机之中抽空赶来,先是看了眼灰头土脸,嘴角淤青的闻海,当着政教处一众老师和吴广铭的面扬手扇了他两耳光,一脚把人踹得飞出几米,头撞着墙摔了下去,接着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客客气气地向各位老师道歉,说是自己教子无方,给被打伤的学生留下了一笔医药费,说着公务繁忙匆匆告辞,风度翩翩地转身离去,眼神都没给墙角的那人一个——当年闻老爷子就是这样对他的,如今又成了他这样对闻海,闻海和闻老爷子有张相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