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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狼为患 第51节

      “陛下带了五十人,山上估摸有四五百人。”
    宁倦身边的暗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对上训练有素的士兵,都是以一当十的,何况是对付些揭竿而起、没受过训的普通百姓,实在绰绰有余。
    果然是故意跟去的。
    “足够了。”陆清则神色不变,语气沉和,“先上去看看情况,你们能想办法与陛下身边的人取得联系吗?”
    旁边一个年轻的锦衣卫道:“回大人,只要能靠近到寨子边,小的能模仿鸟鸣声,与陛下身边的侍卫传递暗号。”
    还有这种技能?
    陆清则颔首:“上山吧。”
    山下留了几个人接应,随即一行人先后有序地上了山。
    这座山并不高,只是颇为陡峭,山上以前有座小寺庙,寺庙破落后,僧人都走了,山贼便占了山头,以此为寨。
    上山难免颇费体力,陆清则的体力是弱项,没强撑着要面子,让身边几个锦衣卫帮忙搭了把手。
    到山寨口时,先爬上去的几人已经将巡守在外的贼众解决了。
    一个锦衣卫忍不住嘀咕:“就这些虾兵蟹将,是怎么把陛下劫走的?”
    听到这一声,郑垚若有所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陆清则。
    难怪陆清则会跟过来,恐怕早就猜到这边的情况了。
    现在已经靠近寨子了,郑垚拍了下之前说能模仿鸟鸣传消息的锦衣卫:“小靳,该你了。”
    小靳点点头,上前两步,鼓起腮,随即响起一阵婉转鸟鸣,惟妙惟肖。
    片刻之后,寨子里传来了回应的鸣叫声。
    郑垚摸着下巴,边听边给陆清则翻译:“寨子有四百来人,还有些妇孺,陛下和其他人被关在最后的大殿里,从寨子后面绕过去就能接应。”
    陆清则惊讶:“你也听得懂?”
    郑垚:“那是自然,我也训练过。”
    “那你怎么不叫?”陆清则狐疑地看看他。
    郑垚还挺骄傲:“因为其他人学的是鸟鸣,我学的是鹰唳。”
    陆清则:“……”
    郑垚留了一半人在前面,剩下的人绕到后面。
    因原先就是个小寺庙,山贼也没能力修葺,只在原先的基础上修了修寨门,四处的院墙不高,陆清则也能翻过去。
    宁倦几人被关在殿内,大概是觉得此山陡峭,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寻来,外头也没有人看守,门上只落了个大铁锁。
    陆清则跟着郑垚疾步走到殿门前,郑垚拍了拍门:“陛下,臣来了!”
    说罢就拔出刀,哐哐砍了两下,大锁纹丝不动。
    郑垚啧了声,往后招招手:“来开锁。”
    方才那个会模仿鸟鸣的小靳又上前来,掏出根长针,插进锁孔里,拨弄了几下。
    “咔”地一声,锁开了。
    陆清则忍不住鼓掌:“厉害。”
    大殿内。
    外面的动静哐哐的,殿内众人安然不动。
    即使郑垚不来,侍卫也能带着宁倦离开此地,因此大伙儿其实并不担忧。
    宁倦负手,站在半身铜锈的佛像前,俊美的面容隐没在阴影里,神情模糊。
    然后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铁锁哐当落地,殿门吱呀一声,宁倦霍然回头。
    月色幽幽沁下,殿门口的风大,陆清则跨过门槛走进来,天青色的衣袍被勾勒出柔软的光晕,抬头望来时,俩人的目光恰好撞上。
    陆清则的唇角牵了牵:“陛下,没来迟吧?”
    有那么一瞬间,宁倦还以为这是一场梦,陆清则扶门而入,跨进了他的梦里。
    旋即他反应过来,脸色勃然一变,原本的冷静从容荡然无存,几乎是用跑的走到了陆清则面前:“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很奇怪吗?”陆清则上上下下仔细看他,“陛下有没有受伤?”
    宁倦没吭声,他心火旺得厉害,咬了咬牙,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嗅到近在咫尺的幽淡梅香,才勉强压下了火气,再睁眼时,眼神刀子似的,狠狠剜了眼缩着脖子的郑垚。
    “别看郑指挥使,是我非要来的,他也拦不住我,陛下要怪罪就连我们一起怪罪。”
    看宁果果还是个整果儿,完好无损的,陆清则松了口气,又有些啼笑皆非:“这群山贼胆子怎么那么肥,还敢劫陛下?”
    宁倦的脸色依旧有点阴,但面对陆清则,还是忍了下来,回答道:“他们以为我是建昌府的府差。”
    难怪。
    被逼成贼寇的百姓恨极了官府,以为自己劫到了官府的人,恐怕还挺兴奋。
    但没想到,劫的其实是大齐的皇帝。
    ……简直是诈骗的程度。
    陆清则还想问宁倦怎么忽然来了兴致,要上山周游一圈,大殿外忽然传来阵喊叫声:“他们逃出来了!”
    “他娘的,别放这狗官走。”
    “他们一走,官府的人就会来了!”
    随着一声声吼,外面亮堂起来,一群山贼举着火把、提刀带棍,团团围住了大殿。
    宁倦神色一凝,侧身一步,将陆清则密不透风地护在身后,淡淡扫了眼叫嚣着的山贼。
    这些山贼里,的确有一些是被逼上山的良民。
    但也有一半,本就是穷凶极恶的山贼,胆大妄为到敢劫官差。
    他跟过来只是为了一窝端了这贼窝,上山后准备动手时有了点意外的发现,便暂时没动手。
    现在陆清则来了,他不想在陆清则面前杀人。
    宁倦叫:“郑垚。”
    听到宁倦开口,郑垚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横前一步,抽出腰间绣春刀,冷声道:“大胆贼众,知道你们劫的是什么人吗!这是当朝天子,见到陛下,还不束手就擒!”
    此话一出,山贼们沉默了一瞬,轰地全炸了。
    “皇帝?”
    “哪来的皇帝?皇帝怎么可能在这里!”
    “发什么癫呢,讲这种话谁他娘的信,我看你比我们瞧着更像悍匪!”
    郑垚脸黑了一圈,心道,要不是陆大人跟过来了,你们还有生路可选?
    给你们条生路都不走,真是找死。
    陆清则被宁倦密密实实地遮着,才恍然发现宁倦已经比他高了。
    上次俩人在宫里比划身高时,宁倦还和他一样高呢。
    陆清则心情复杂了一瞬,从宁倦背后探出脑袋,看向那群沸腾的山贼:“你们寨子的当家呢?”
    宁倦有点不满,伸手把陆清则的脑袋摁回去:“老师,在我背后待好。”
    这些山贼不信宁倦就是皇帝,但看郑垚的气势,又有些惊疑不定,一时不敢直接冲上来,听到陆清则的话,才想起还有老大,赶紧去叫人。
    小寺庙也不大,不过片刻,贼窝里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一起来了。
    大当家一脸髯须,膀大腰圆,露着半个膀子,眼睛却似有精光,和看起来的莽撞形象不太相似。
    二当家面貌端正,身材高大,一股与贼众格格不入的正气。
    陆清则又默默探出脑袋,目光滑过大当家,落到“二当家”身上,眉尖浅浅拧起:“这人……好像有点面熟。”
    宁倦觉得这个大当家真是不堪入目极了,生怕脏到陆清则的眼睛,侧身挡了挡:“老师觉得眼熟很正常,这个‘二当家’,与于流玥绘制的于铮画像一模一样。”
    这件事陆清则颇为上心,他才按捺住了杀心,没有立刻行动。
    陆清则毫不客气地拍开宁倦企图再次把他的脑袋摁回去的手,又仔细看了两眼:“确实与于铮的画像一模一样。”
    但如果那是于铮,既然他还活着,怎么放着老婆孩子不管,还跑上山当了贼窝的二当家?
    看于铮所行之事,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反而颇富正义感。
    “大当家!”见人来了,一个小山贼指着宁倦,嘲笑道,“您来晚了,刚那个一脸匪气的说,中间那小子是皇帝。您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皇帝不是在京城待着吗!”
    陆清则:“……”
    可算是知道这群人为什么那么大胆了,原来是村里没通网。
    之前江右封锁起来,灾民流离四处,山下压根就没人来往,这些山贼大概也许久没下山了,甚至不知道宁倦来了江右。
    小毛贼这话一出,大当家的脸色却变了,仔细看了看郑垚手中的刀,噌地倒退了一大步。
    哦?这个倒是有点眼力。
    陆清则看宁倦没有和贼众交流的意图,干脆从宁倦身后绕了出来,缓声开口:“看来阁下知晓陛下的消息,那为了你身后那群兄弟着想,还是劝说他们立刻放下武器的好,弃械归降者,可从轻处理。”
    大当家的反应与陆清则的话一结合,神似于铮的“二当家”立马反应了过来,神色一震:“那位当真是……诸位兄弟,放下刀棍!”
    若这位当真是皇帝陛下,山下恐怕已经被包围了。
    大当家却依旧一声不吭,悄不做声地往人群里躲。
    见此情况,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旋即传来了稀稀拉拉的刀棍落地声。
    若对面只是个寻常官差,他们大不了直接把人杀了就是。
    但是若当真是皇帝……
    这属实是,超纲了。
    宁倦皱了皱眉,也没有反驳陆清则的话,见他走出来,漠然扫了眼贼众,走出了大殿。
    少年的身形挺拔,气质尊华,步出昏暗的大殿,叫人眼前豁然一亮,当真是天潢贵胄,山贼们一时慌了神,连连倒退,不敢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