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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心不净 第73节

      宴云何隐隐猜到答案,只需动念一想,便觉胸口发闷。
    他不知该去寻谁诉说,成景帝的计划或许只有他知,贸然去问,万一泄露出去,可不得了。
    出了宫门,意外地发现游良的马车还未行远,好似专程候在此处一般。
    游府小厮瞧见他来,便急忙上前,笑道:“我家公子等宴大人许久。”
    宴云何登上马车,便见游良面色凝重地坐在车内,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模样瞧着都不像游良了,不过那模样也是一瞬间的事,瞧见宴云何,游良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纨绔模样。
    “宴大人,可是又在陛下那里受委屈了。”
    宴云何露出苦笑:“京城还有谁人不知,陛下近来厌我至极,这不刚把我叫去训了一通。”
    游良安慰道:“要我是你,才不受这劳什子气,大不了就是辞官嘛。”
    宴云何:“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遂,你今日怎地在此处等我?”
    “最近你可有见过澜之,我回回去方府寻他,都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游良纳闷道。
    宴云何:“我也不知,也有好几日未曾见他了,许是在忙冬狩之事。”
    游良下意识急道:“他一翰林院的文官去什么冬狩!”
    “冬狩本就百官相随,他这样清闲的职位,怎能不去。”宴云何回道。
    游良尴尬地笑了笑:“我说呢,怎么忙到理我的功夫都没有。对了,这个给你。”
    说罢他将一个平安符递给宴云何:“我娘去寺庙求来的,据说很灵。”
    “好好的怎么给我这个?”宴云何看着那符道。
    游良的表情有些奇怪:“本来冬至那日就该给你,我给忘了。现在补上,倒也不迟。”
    宴云何刚想说些什么,游良不耐挥手:“行了,你下去吧,我要去找方知州那厮。”
    等宴云何正准备起身离去,游良又一把拉住他的袍子:“你……我、你别怪我说这闲话,虞钦没你想得那样简单,你要小心别被他利用了。”
    宴云何闻言,竟然点头。
    游良大喜,以为他是听进去了。不料宴云何竟道:“他若是简单,这些年在京城,也活不到现在。”
    一听他这话,游良就知道他是半点都没听进去,便不欲同他多说,摆手将他赶下马车,扬长而去。
    宴云何面对游良时,脸上还有些笑,等人一走,笑意便散了。他看着手中的平安符,到底还是将符收入袍中。
    宴云何是在城门口的酒楼寻到虞钦,那人站在窗口,静静地望着城门的方向。
    “寒初可真叫我一番好找,险些又让人去买城南桃花了。”宴云何低声道。
    窗口洞开,寒风将屋内吹得冰冷。
    虞钦转过脸来,好似对宴云何得出现丝毫不感到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知隐娘今日要回云洲,就猜到你可能会在这附近。”宴云何不遮不掩道。
    “这么多个城门,你怎知我在此处?”虞钦问。
    宴云何走了过去,用手碰了碰虞钦指尖。他素来体热,可当下这手却冰得厉害:“还能因为什么,自是几个城门,我都找了一趟罢了。”
    虞钦眉心一凝,当下要伸手关窗。
    宴云何拦了拦:“别,万一就这一会的功夫,错过了怎么办?”
    虞钦垂下眼睫:“她已经走了许久了。”
    宴云何顿了顿,便忙伸手关了窗:“那怎地还站在窗前受风,你这身子骨本就不好,要是患了伤寒,那该如何是好?”
    说完还连忙解开自己的披风,要将人裹住。
    虞钦见他急忙搓热双手,想给他暖一暖的模样,不由一笑:“倒没这般容易病。”
    宴云何不敢苟同,自他回京一来,虞钦每每现于人前,都是面色不好,病气缠身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虞钦虽说看着虚,在床上却是厉害。
    嘴上说的是,但还是用披风在裘衣外又套了一层,再把人拉到炭盆前烤火。
    “隐娘在临行前,可有同你说了什么?”宴云何掌心很快便暖了,捂着虞钦的指尖,低声说道。
    “我们……未曾相见。”虞钦轻声道。
    近乡情怯,莫过于此。故人重逢,亦是同样。
    “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宴云何说着,捏了捏虞钦的指尖:“所以有些事情,想做便去做,省得来日后悔。”
    虞钦被他捏的指尖微麻,下意识问道:“淮阳这么说,可是有什么后悔之事?”
    “有啊。”宴云何抬眼,专注地看着他:“是你。”
    虞钦怔忪着,下意识地,他想将手从宴云何开始发烫的掌心中抽离,也极快收回了思绪,想要稳住面上的神情:“无妨,后悔了也……”
    “你以为我在后悔同你纠缠在一起,还是后悔喜欢上你?”宴云何慢声道:“若是你这样理解的,还敢说无妨,那就不要继续说了,因为我会生气。”
    虞钦显然有些不安,连神态也变得紧张起来:“我并非此意。”
    “我后悔当初在书院忘了那次酒醉。”
    “我后悔这些年在边境只敢思念,却不敢回京见你。”
    “若我没那么多瞻前顾后,你虞钦早在东林那时,便该是我的人。”
    第八十一章
    仿佛遭遇了场大起大落,虞钦迟缓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才道:“抱歉。”
    内疚于自己的轻易退缩,比起宴云何,虞钦好似从来都吝啬表达爱意。
    甚至就连一声淮阳,都是叫宴云何千方百计哄出来的。
    比起宴云何所给予的热烈,他能回赠的,实在太少。
    “我…… ”虞钦还未说完,宴云何好像就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你知道的,我不会真生你气。”
    “我清楚你心里有很多事都不愿告诉我,没关系,我们还有那么多的时间,我可以慢慢等你,但是寒初…… ”
    宴云何慢声道,“我就不能成为你的牵挂吗?”
    他抬眼望向虞钦,双目相视间,宴云何在那一刻犹如窥见了虞钦的动摇。
    不管是得知虞钦的心意也好,还是与对方亲吻,拥抱,甚至行周公之礼。
    身体无限贴近,可是他能感觉到,虞钦依然离他很远。
    他就像追一道雪中的幻影,只要稍微用力,重拾理性,审视两人之间的关系时,那道幻影便会碎成千万片。
    宴云何好像得到了虞钦,又像从未得到过他。
    他一遍遍的爱语,如同说给自己听的一般,从未得到过回应。
    昨夜他费尽心思想要留虞钦下来,正是因为他知道,得罪成景帝对虞钦来说,有害无益。
    可虞钦还是走了,在那一刻宴云何清楚明白,这个人不会为他留下。
    并非虞钦不喜欢他,定是有爱的,只是对于虞钦来说,有比爱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他生命的大部分。
    死死抓住始终会融化的雪,很冷,也很疼,但宴云何无法放手。
    他不容许虞钦躲避,执拗地等待着答案。
    虞钦嘴唇微动,有那么几个瞬间,宴云何能感觉到虞钦几乎要开口了。
    然而最终,虞钦还是双唇紧闭,沉默地望着他。
    宴云何勉强地笑了笑,一如既往地宽慰自己:“你还真不会说情话,哪怕哄哄我都好。”
    说完他将手从虞钦手里抽出,转身关上窗户,以至于他错过了虞钦下意识要抓住他的手。
    虞钦看着自己的指尖出神,直到宴云何回过身来,才慢慢把手收回身侧,手握成拳。
    “这家暖锅做得不错,陪我一同尝尝看吧。”缓解气氛般,宴云何主动提起了其他话题。
    叫来店内小厮,宴云何一样样地点,竟然将虞钦的口味猜得分文不差,可见平日里,他十分的眼色,起码有八分花在了虞钦身上。
    虞钦看着这满桌的菜,面上未见欣喜,甚至有些神伤。
    “怎么了,难道不合你口味。”宴云何见他表情不对,疑惑问道。
    虞钦缓缓抬眼,看着宴云何:“我只知你嗜甜,爱桃花酥,但除此之外,你的饮食喜好,我所知甚少。”
    宴云何不怎么在意道:“无妨,你与我同桌用膳的机会太少,不清楚也很正常。”
    虞钦认真道:“可是你知道。”
    宴云何忙碌着下菜的筷子顿了顿:“不过是小事。”
    “淮阳。”虞钦思考了许久好,终于接着道:“你真的无碍?”
    这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毫不留情地挑开了宴云何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
    虞钦于他而言,在这些年下来已成执念。
    人只会越来越贪婪,万没有浅尝而止的道理。
    宴云何更是欲望满身,这样的他,又怎会在得到虞钦以后就心满意足。
    他想要虞钦的整颗心都归他,要虞钦对他一往情深,刻骨铭心。
    但是对于虞钦来说,他从来都不是首位。
    “无碍,难道在你眼中,我就这般计较这些小事?”宴云何轻声笑道。
    虞钦没再继续说下去,似乎他也知道,他正踏在宴云何摇摇欲坠的防线上。
    这几乎是残忍的,哪怕虞钦知道此时不说开,这也会是埋在未来的引线,在某一刻,彻底点燃宴云何。
    暖锅热意腾腾,雾气朦胧了彼此的脸,连神情都看不分明。
    这一回,宴云何遵从了虞家祖训,食不言寝不语,安静地用完膳。
    虞钦胃口不大,用到一半就停了筷,静静地瞧着宴云何。
    宴云何有时候都觉得,虞钦宛如生来就知怎么让他心软。比如用膳前的那段对话,其实是让宴云何有些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