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晶石自他掌下浮现。似绽放至最盛便迅速凋零的玫瑰，似还在随着心跳勃勃跃动的血液，似充满了无边情感，将死之人欲言的眼。
    被剥离了异能的人冲着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不要让我失望，幸弥。”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他咬紧牙关，颤抖的手几乎握不紧攥紧晶石，直到一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向虚空扯去。
    实验室内的警报猝然惊响。
    “我叫尼古莱——”
    “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幸弥’？”
    “啊——你不会说话吗？舌头被割掉了？”
    “笑一下？笑一个嘛！”
    “不理我就把你从海上丢下去。”
    “听到了吗？吓到了吗？”
    尼古莱的异能，是可以分割重接附近空间的能力。他像兔子一样，带着幸弥从这里进去，从那里钻出，将追踪的人接二连三地甩掉，只留下他兴致盎然的笑声。
    不知道他们究竟跑了多久，尼古莱试着和他搭话，幸弥却只是一直盯着捏在手心的晶石，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外界如何变迁，都激不起丝毫反应。
    直到——他看见了天空。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站在一栋高楼之上。四周都是倾斜倒塌的废墟，唯余这栋大楼傲视群雄，足以俯瞰横滨这座尚存人烟的城市。海上，天边，火球似的夕阳缓缓滑落，将一切染成诡谲的血红。间或有零星的篝火亮起，又很快在风中熄灭。
    他向前走去。只差一步，他就将从这无边的高塔坠落，化为一道暗影，一颗流星。
    “幸——弥——君——”他拖着挽留的语调，却没有任何阻止他的意思。
    “如果你死了，那家伙的计划也会失败吧。哈哈哈哈哈，你恨他吧？想报复他吗？想吗？不想吗？不如试试如何，那也很有趣吧。”
    ……报复？报复谁？恨……又是什么？
    人类实在是太无能了。即使得到了‘书’这样的道具，依然有很多事情做不到。
    我的梦想，就是从港口黑手党的最高楼落下，那一定是相当让人安心的死亡。
    你真的有意识吗？是人类的意识还是怪物的意识呢？果然还是做个怪物比较有趣，做人可是相当困难且辛苦的。
    一旦被两个以上的人知道你的存在，这个世界就会毁灭。很卑劣吧，为了让与你无关的人类活下去，我会抑制你，藏起你，毁掉你。如果仅有一人可以获得幸福，不会是我，很抱歉，也永远不会是你。
    如果恨的话，就永远憎恨下去吧。
    人总是互相欺骗，正如此时，我也在欺骗你。
    神会生气吗？我也很想知道。
    “为……什么……”他跪倒在地，从闷痛的胸膛间、从嘶哑的喉咙间、从破碎的灵魂间喊出这个名字，浑浊的血泪不断从他眼中溢出，砸到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五分钟早已过去，追逐而来的人成群结队聚集在楼顶，但尼古莱没有再发动异能，那些人也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观看眼前这一切。
    他们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但对危机、对死亡的预感已经沉沉压上他们的心头，几乎能感同身受到少年撕心裂肺的痛楚。
    “你在哭什么呢？”尼古莱蹲下身，好奇地托着下巴，甚至还有点无聊似的摇晃起来，“还是说，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幸弥垂着头，杂乱的长发掩盖了他的神情，只能看到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接连不断地向下落去。
    他注视着那些血泪，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还是相当有趣。尤其是这个叫幸弥的人，他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费奥多尔抛弃一切来到横滨？
    “给我看吧。费佳即使死亡，也要献上的剧目，究竟是什么？”
    “果戈里先生，”许久，他伸出手，握住了对方布满伤痕的手腕，“你知道‘书’吗？”
    “书？”尼古莱真切地疑惑了一下，他看向同样听到这句问话的第七机关的人，下一刻——
    世界破碎开来。
    在苍茫的宇宙里，在无边的黑暗里，在未知的恐惧里，尼古莱好奇地望着自己逐渐崩溃的双腿，又抬头去看幸弥散成翻飞的书页的身体，金色的眼瞳熠熠生辉。
    “竟然……”
    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被幸弥拉着的尼古莱还可以保留一瞬的意识，所以他亲眼见证了一切。楼宇倒塌，壁垒崩毁，就连那些无坚不摧的怪物，也在泯灭中化为空白，最后只剩下……
    “污浊与毁灭的死魂灵”。
    这行字用俄语，印在那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上，烫金，斜体，接着溃散，重组，化为千百种熟悉或陌生的文字，将无数个熟悉或陌生的名词书写其上。
    啊。
    费佳这个大骗子。什么自由，这样不是要被囚禁在这本书里了吗？
    但是……
    他放声大笑。
    太有趣了，真是太有趣了！就这样摆布神明的一生，逼迫他向深渊坠落，实在是——无与伦比的剧目！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躺平）我保证之后都甜甜的
    其实也不能说大纲歪了，只能说这部分我没想写出来。毕竟要创造一个大家都是好孩子的世界，总要有人有所牺牲，结果我写着写着才发现这个牺牲好像是有点大。对不起我的大鹅子，作者我对幸福这个概念也有比较深的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