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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如此,乱步。谷崎,麻烦你带大家撤离。”
“我不走!不要……不要过去,社长,只有这点……那不是人能解决的……”
他太害怕了,说起话都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惶然无措的心情为他清澈如镜的眼睛蒙上了水雾,无论如何也难以擦干。
“社长,带上我吧。”
“不,你和他们一起撤退。”
“可……”
“不是所有事都能由异能解决,你应当最清楚这一点。”
“所以你就要去白白送死?!让军部的猎犬去啊!”他猛地拔高了声音,尖利近乎刺耳。
孤狼剑客望着他,视线几乎穿过时空,落在那个流浪的少年身上。
他慢慢松开了握着刀鞘的手。那只无论何时都稳若磐石的手,此时正微微颤抖,显露出他并不如表面那般平稳的心。江户川乱步咬着牙,不肯示弱地回瞪着他:“即使你打我我也不会走的!我……”
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社员都呆住了,说实话,这样的场景比突如其来的天灾更让他们震惊,在他们心里,社长几乎事事都会包容乱步先生,而乱步先生也从不在重要事情上胡闹。整个侦探社都知道江户川乱步的才能,而他之所以愿意庇护笨得连他都比不上的人类,都是因为社长会夸奖他。会教导他。……会责备他。
他妥协似的叹了口气,江户川乱步眼睛一亮,但他混乱的大脑还是很快、很快地认识到了不对。
“与……”
与谢野晶子收回手,看着手忙脚乱的谷崎将被打昏的人抱起,轻轻抿了抿唇。
“他会生你的气。”福泽谕吉皱着眉。
“让他生吧。”她无所谓地说。
无人知晓这次生气会迁绵日久,永远不会消减,直到生死相隔,他也无法原谅。
不是无法原谅与谢野晶子。
而是无法原谅无能的自己。
如果超推理是异能,他是不是能发现这一切的根源?
如果超推理是异能,他是不是就有机会阻止这一切?
如果他不是没有异能力,他是不是可以……
“乱步先生。”
“……我不想看到你。”
“这不是你的错,”她贴着门框,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看着那些纹路逐渐被泪水打湿,“人类的心,是有极限的。即使我能驱逐死亡,也无法驱逐死亡带来的阴影。”
“我终究也只是虚伪的,带来死亡的天使。如果可以,我也会希望能够死在战场上。但我还无法抛弃国家……无法抛弃我想保护的人。”
她说:“再见,乱步。”
“是你……是你……你杀死了我哥哥……”
“滚啊!我是黑手党,和你们侦探社才不是一路的!”
“我不需要你的治疗……不要再治疗别人了,与谢野……”
“贤治的状况已经无法再维持下去了。”
“对不起,晶子姐,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战斗,但我不想抛下你……”
“但我真的……好想要见到……见到直美……”
“……稳定住了。不愧是怪物一样的……”
“加大编译,只要没有立刻崩溃,一定会——”
“……你还好吗?”
“我……很好,”他含糊地说着,费力睁开眼睛,又很快闭了回去,“请继续……”
“与谢野小姐,在,做什么?”
“抽烟,”她坐在台阶上,咬着烟蒂,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感情,“上头生怕我再次崩溃,无论我要什么都会给我。”
幸弥跌跌撞撞地坐在了她的身边,随着胳膊接触到她的手臂,隐隐作痛的双腿暂时不再那么痛了。这也让他得以睁开瞬膜,看向对方嘴里的烟。
“啊。”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只是凝视着明灭的烟头,久久沉默不语。
“很难受吧。”与谢野晶子头也不回地说,“我听人形容,就像打碎每一根骨头,绞碎每一丝肌肉,然后将他们重新拼回人样。一次两次尚且可以忍受,可以忘记,几十次上百次,那样的疼痛会刻进每一处血肉,即使身体完好如初,也无法脱离如影随形的幻痛。”
她没想到,这个孩子摇了摇头。
“与谢野,看起来,更痛苦,”他伸出手掌,按住了那根只剩半截的香烟,让那微弱的火光灼伤了指尖,“我还有……光。与谢野……什么,都没有。”
“……你说反了。心怀希望只会更快绝望,只有沉入黑暗,才能……”
“怪物是无法拯救人类的。只有人才能救人。”他慢慢地,慢慢地抽出她指尖的烟,“是异能带来了毁灭。不是你。”
她怔怔地看着他,手抖得什么都握不住,却还是一把拉过他的肩膀,嘶声问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不知道,”幸弥看着指尖的灼痕,一直到它突然消失不见,才受惊般眨了眨眼,“忘记了。”
他抬起头,有些怔然地陷入这段本应该也属于自己,却毫无印象的回忆里。
与谢野……
“所有人都将赌注放在了你身上,”费奥多尔听着远远传来的枪声,对准了口腔,是释然又解脱的声音啊,“可不要辜负大家的期待。”
“赌注,也包括,你?”
“当然。”费奥多尔说,“信任是异常珍贵的东西,而我全身心地相信着你。你是唯一且特殊的,只有你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