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熙忽然站起来，抱手瞧了瞧周围：“实验室用了我帮他们写的系统，当时我故意在后台挂了程序, 可以连接云台的服务器, 便于日后入侵。最近我一直在琢磨办法，刚才实验成功了，我用历史缓存的监控录像画面取代了现在的实时画面, 也就是说，如果不去刻意分析, 安全科是不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脱离监视了的。”
    这话自然让西羽惊讶，他不由从瑜伽垫上爬起：“真的？不会有漏洞吗？”
    “不信我？如果他们仍在监视, 凭我刚才那些话，立刻就会有人来抓我。”罗熙难免为自己的壮举得意一番, 又耸肩道：“漏洞当然会有, 毕竟只要细心观察画面就会察觉不对劲儿, 所以不能脱离太久, 不过好在安全科如今都在忙于处理爆炸袭击的事情, 因为但凡有主播伤亡，政府就会派出代表调查，所以他们不太会有闲工夫盯着你我。”
    活在监视里的压力难以用语言形容，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明白。
    西羽因罗熙的笃定而如释重负，渐渐缓和下肩膀，从身体到精神都轻松了不少。
    罗熙又道：“不过，我这么做并非觉得有趣，是有话想跟你说清楚。”
    说着他便踱步到西羽面前蹲下：“其实我跟兔子、白起计划逃出去，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永远在这里做笼中的主播，滋味生不如死，我相信你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对吗？”
    ——不，我的想法只是帮你离开而已！
    西羽在内心如此回答，却没有鲁莽说出口。
    罗熙皱眉：“这个大赛出乎我的意料，完全是乱节奏的事情，我本不想参加，但是安全科对我极度怂恿，我不参加又太可疑，不过没关系——我打算在这个月施行计划，初定在决赛前。”
    西羽沉默片刻，问出很现实的问题：“逃出去……然后呢？我们没有社会身份，没有社会资源，该怎么继续生存？难道跑到深山野林茹毛饮血？”
    其实罗熙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很少，这也是人造人主播的通病，但他仍旧很平静：“先离开华夏再说，看看舆论风向，去些对人造人态度较为非主流的国家。”
    西羽不知该怎么回答。
    罗熙慢慢单膝跪到西羽面前：“怎么，你觉得不靠谱，不想行动？”
    西羽回神弯起嘴角：“我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但你想做的话我当然会支持你，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
    “如果不出去看看，是永远也想不清楚的。”罗熙皱眉：“在云台这个小世界里，安全科一手遮天，难道要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那还不如继续直播来得痛快。”
    西羽认真：“但大赛第一名的自由奖励，也是事实啊。”
    罗熙：“我不需要这种事实，独自苟活……活下去的人和重置了的人都会很痛苦。”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西羽点头。
    罗熙从来都是非常理性的形象，此时终于多了几分冲动：“那么多游戏里的死去活来都经历了，我不相信我们逃不出人类的手掌心。”
    西羽心里暗想：你真的是人造人吗？更何况只怕真实的生存比游戏困难千百倍。
    “我知道让你短时间内接受这个决定很难，但我是认真的。”罗熙苦笑：“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强。”
    “我从前就认识你的！你本来也不属于云台！我怕让你身陷此处是有人有意为之！”西羽终于脱口而出：“一旦你跑出去，就给了他们杀你的理由……”
    罗熙表情震动了下，认真地瞅着西羽。
    西羽掩去情绪：“我也只是些模糊的印象，我记得你叫阿宇……和你在外面的世界相处过……但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罢了……”
    罗熙问：“是吗，那在外面我们是什么关系？”
    西羽嘴唇微动，不知该如何回答。
    主仆吗……这样将罗熙会不会想太多，而且自己分明就很喜欢他……
    恋人吗……可、可从前的罗熙是自己的拥有者啊……
    罗熙满满缓和下表情：“这么不方便回答？”
    西羽终于在内心做出抉择，撒谎道：“就……就和现在的关系一样啊。”
    说着他就拥抱住罗熙：“我真的没办法完全回想起来，偶尔有些画面从意识里闪过，恐怕也是因为林玉泽的那个药。我相信他知道不少秘密，只是不愿也不能去说——不过，只要我处于濒死状态，很多往事就会挤进我的大脑，所以……”
    罗熙这才明白：“所以上次你才要溺死自己？”
    西羽沉默。
    “够了，不要再拿性命做实验，濒死的意思就是离死亡一步之遥，你觉得我会同意你伤害自己？”罗西反问，而后又抚摸西羽的后背：“回忆虽然重要，但比不得未来重要，希望你记住这话。”
    说服罗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西羽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罗熙还没有因为恋爱就变傻，松开他道：“从前的西羽，是云台专门制造出来的明星主播……你真和我在外面相处过，那……你真的是那个西羽吗？”
    西羽回答不了，毕竟这也是他内心最大的困惑。
    好在罗熙也没再多问，捧住西羽的脸说：“这无所谓，在我看来，重置是比杀害更令人发指的恶行，就算从前的记忆我们都弄丢了，但这回无论如何也得好好的守住，我不想再变得站到你面前都不认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