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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前提着袋子走了几步,忽然身后像是炸雷一般响起大妈的呼喊:“诶小姑娘,你别走!回来!”
声音平地惊雷一般,气势十足。
她被喝得惊了一瞬,心也揪了起来,默默地提起沉沉的棉被,又退了回去。
“年轻人啊!你搞么斯啊!大学生莫要欺负生意人。”大妈怒声吼道,看上去情绪激动异常。“你没付钱拿了我的棉被,回来!快付钱!”
随着说话节奏抖动着,瞪得浑圆的眼睛气势逼人,天晴不由得想到,假如是在老家,大妈一定喊的是“夭寿啦!”
她一紧张就会胡思乱想,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她现在还是很慌张。
“阿姨,我,我真的有付钱...”她咬紧唇瓣,白皙的脸颊漫上红晕,额头也沁出汗来。
大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好像是寻着了确凿的证据,“你自己看!”
收款记录那边确实没有她刚刚付过的那笔钱,哪里出了问题?
她秀丽的眉蹙了蹙,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只要解释清楚。
大妈更加不依不饶起来,她在这儿开了这么久的店,什么样的坑蒙拐骗招数没见过,像这样长得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装着一副无辜相就要蒙混过关?!休想!
“总之你快付钱!要不大妈不客气了撒!”尾音中气十足,震得她心头一阵悚然。
人群是最会寻觅热闹的,循声而动,像一群无事忙的鸭子。
于是烟酒店前迅速集聚起了一道人墙,密密匝匝,每个人都尽力向前探着脑袋,伸长脖子,将这条本就狭小的路挤得水泄不通。听了大妈的陈述,人们不问是非,开始义愤填膺起来:
“小姑娘,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能做这种事?”
“人家开个店也不容易,你这样就不地道了嘛。”
“你是哪个学校的?找你们校领导评评理去。”
她眼睫颤动,眸子凝起了一层水雾,但她觉得自己不能哭,手握成拳,指甲嵌进了肉里,痛感让她头脑一时清醒了些,压下了喉头哽咽的冲动。
她抬眸扫了一眼人群,乌泱泱一片,有生以来从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周遭人潮喧嚷,嘈杂又混乱,夹杂着阿姨尖锐的指责和辩驳声,压在她的心头如千斤重石。
“阿姨,我真的有付钱,你们有没有监控?”她声音细如蚊蝇,鼓起几乎是周身的勇气对阿姨辩解,眼眸因点点泪光而显得清亮。
“反正没收到,你老实一点快付钱!不要装可怜!”大妈眼刀朝她戳了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巡街的片警看这儿聚拢了许多人,前来疏散人群。
“警察同志,你来得正好!这个小姑娘是个骗子,买东西不给钱还赖账!你把她抓去派出所问一问,我们做小本生意的不容易啊!”大妈急切地告着状。
她眼看着形势越来越棘手,混乱的思绪像麻线一样缠绕着全身,像是要把她裹到窒息的地步。
“大妈,我觉得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人群里响起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温文尔雅,带着一丝少年意气,嗓音透亮明澈,就像水洗过的白色衬衫。
她不敢相信,但那个声音,她已经悄悄地在人群中捕捉过无数次,像最优秀的猎手那样,熟悉它的起伏跌宕,熟悉它的每一个细小音质的变化。
她抬眸,看到他立在人群里,像从前一样温暖的笑意,从他的嘴角,漾到她的心头。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尾搁浅已久的鱼,只不过闻到了海风的气息,便排除万难地游过去。
是他,孟雨过,他怎么会在这里?
高中毕业后,许久未见。
一样飞扬浓黑的剑眉,每当他成竹在胸、自信满满时就会扬起潇洒的弧度。
眼神透亮,仿佛蕴满阳光的琥珀,每当他看穿了什么,或者想到什么好点子时,总会微微眯起。
嘴角弯弯,三分笑意,不是夏日骄阳的炽热,而是秋日暖阳的温柔。
唯一不同的,是曾经那身黑领白衣的简净校服,已经换成了清爽的白色卫衣、宽松的工装裤,还是那个无数次在主席台上意气风发、慷慨陈词的少年。
旁边大概是他的同学,面孔白皙,戴着一副斯文眼镜,瘦削身板,比他稍微矮半个头。
“孟......雨过。”天晴努力按捺自己心头的意外激荡。
糟糕,他会不会对自己的印象变得很差?怎么还被他的同学也看到了?
“我相信你。”他站到她的身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以免使她更加焦虑,浓眉却紧蹙。
本来她觉得自己可以撑住不哭,他这样一安慰,她心里一松,险些落下泪来。
“你快点付钱!在阿姨这里耗时间是么得好处的,阿姨开店十多年了,你们去打听打听,什么人阿姨没见过。”阿姨的满头卷发再次激动地摇摆起来,好像羊群在舞蹈。
“小姑娘,把钱付了吧,这件事就别再扩大了。”片警似乎是急于下班,并不想处理这件有些棘手的纠纷。
宋天晴雪玉一般的脸庞上沁出几点绯红,茶褐色的瞳仁里写满慌乱无措。
场面陷入胶着,人群围得太过于密,内层的空气逐渐稀薄,混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熏得她头有些昏。
她脚底有些浮,大概是上午赶着参加军训阅兵仪式,早饭一点没吃,吃不惯江城油辣的口味,午饭也草草了事,这时只觉得腹中空空,头也越发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