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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前那个用着审视的眼神上下扫视着他的人,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
    陈宫道“既如此,在下自拭目以待。”
    二人各默契一笑,便不在多提这个话题,此后陈宫便看着夏安然边拿着《农书》,将其所书之语用更简略的语言编出,他既不躲着陈宫,便是无意藏私,陈宫便也看着时不时给他些指点,将一些字改了,更为顺口,也更加风雅。
    夏安然读了读,居然觉得有些乡土意趣,他有些惊叹于陈宫的文学素养,于是直接拿出来些纸张将陈宫改了之后的那些话记录了下来。
    这就是要正式采用的意思了。
    陈宫眼眸带笑,他双眸在斑斓日光中明灭不定,忽而看向了屋外,他们此刻所在的庭院正对外头农田,正午时节,日当空,田里正生长着嫩嫩的小芽。
    脆弱得就只需要指尖一拧就能掐断,但是就是这些幼苗,夏安然说或许可以挺过严冬。
    如果能挺过严冬。
    他微阖双目,双手负于背后,心中想到了一个念头,倘若真能挺过严冬,必然会成为前所未有的丰硕果实吧。
    少年人稚气又鉴定的话语仿若振聋发聩,呵,为万世开太平……
    好大的口气。
    也好大的志向。
    竟然让宫也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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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宫在成皋县呆了一个星期,直到最后成皋县县令对他的存在颇有些忍无可忍了上门来盯人,才有些遗憾得回了自己县。
    对于每个县的县令而言,人才,就是力量!
    人才,就是功绩!想要抢人才的!打出去没说的,就算是同僚那也必须不能忍。
    成皋县县令姓庞,荆州襄阳人,虽然长得宽厚和蔼面上总是带笑,但实际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陈宫对于夏安然的蠢蠢欲动,但是夏安然毕竟年少,家中祖产又在此处,又有亲缘吕家在,他最初是不担心的,但是等看到陈宫又是给人编文,又是陪人种田,又是陪人聊天,庞县令就坐不下去了,隔壁邻居这是要攻心为上啊,啧啧啧,于是他也不多做什么,做了显得丢分,干脆就也跑到夏安然庄子里面,带了个县吏,将夏安然所行所言都记录下来,并且各方面都给他大开绿灯。
    比如夏安然烧了火粪,他就用自家田做实验,以来证明火粪可用。
    比如见夏安然在沙盘上写字,他大手一挥送来大量纸张。总之,陈宫后来也发现了庞县令的敌意,一方面有些哭笑不得,另一方面也开始深思这个问题。
    固然庞县令这是为了将心偏出去的夏安然给拉回来,避免人才流失,但另一方面何尝也不是说明了庞县令对夏安然的看好?
    夏安然本人并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都说东汉末年吏治败坏……好像也不是这样啊,怕不是后朝对于东汉的抹黑?果然,后朝所编写的前朝史书不可尽信啊。
    而等陈宫返回驻县两周后,庞县令再次上门了,这次他的表情严肃了许多。
    他是为了火粪肥而来。
    之前在夏安然面前刷好感时,庞县令特地撒了些火粪肥在自家的园子里面,这个时代县令也是自己要有土地的,否则单靠俸禄日子也不算好过。庞县令自己的地里头也是在秋收完毕后种了一茬瓜果。
    但是这几日用了肥,又正好下了场雨,不过睡了一夜第二天庞县令就看到田里的胡瓜往上爬了竟有五寸有余,并且叶子都彻底舒展了开,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关键是,就一场雨。
    一场秋雨。
    庞县令看看别的植物都挺正常,就自己这块疯长。
    他沉默了一下,立刻拉来了县丞,县丞听完前因后果深吸了一口气,他回身对着县令长揖到底,眼中含泪“属下恭喜大人。”
    县丞家中有田亩,自是知道如果发现了新的制肥方式对农人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块地,一种肥,而是意味着增产,意味着一种新的希望。
    庞县令挥手示意他起来,他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这次倒不是为了政绩。
    他垂手而立,藏在袖摆下的指尖却有些颤抖,他有预感,有什么就要改变了。
    改变,很可能就要从成皋县,从他治下开始。
    数日后,成皋县县令发了一次徭役,全县秋收后空了下来的男人们都去帮忙了,下游的荥阳县送来了大量的木料和铆钉当做学做水车的束修,他们的工匠也纷纷来帮忙,集两县之力的水车很快就被建造完成起来。
    幸好此处黄河水流并不湍急,现在也不是汛期,河中最深处约为两米半,河滩部分估摸着是成年人到小腹那么高。
    几个擅泳的村民们抱着石头下水,在已经带了凉意的黄河水立住后,纷纷接力着将装着沉重黄沙的布袋堆积在一起,慢慢得筑起一座沙堆,以此将一块水流阻了一下,他们为不善水的工匠们争取了一块缓流的地方,然后他们游到了河滩中央,黄河在此处水深,流速也快,他们是立不住的,之前抱着的大石此时已经被丢下,就如锚石般将他们固定在了这里。
    几人的腰间都还有另外一根绳子,作为第二道保险,将这些人拴在了一起,这根绳子的彼端被拴在了大转盘上。
    他们中就位后有人发出一声唿哨,于是岸边的人开始使力推着圆盘站立起来,水中的人则在里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