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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熟悉的车厢房间,听声音,火车还在平稳地行驶,白玦缓慢地翻身站起来,墙壁上的装饰小镜子里照出他苍白的脸和木然的眼神,他抓过沙发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开门走出去。
车厢走廊里很安静,静得只听到火车的运转声,慢慢地往前走一段路,才能听到餐厅里传来的谈话声音。
白玦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餐厅中坐着的司绮、林久、丁东三人察觉到他的出现,三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他。
如果白玦现在脑子还清醒,他大概能很快判断出来,这几道眼光里毫不遮掩的怜悯、同情和悲伤。
可惜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
“白洛川呢?”
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司绮他们愣了一下,随后脸色有些不忍:“白玦......昨晚洛川就没有上火车,现在火车里只有我们四个人,算时间,我们后天晚上就能回到现世了......”
“他没上来?”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心脏,可白玦自己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痛楚,他歪了歪头,眼里是近乎天真的茫然,“我不相信。”
他轻轻地说完那几个字,就突然间像疯了似的冲到车厢后方,开始毫不惜力地将每一间房间门用力撞开、翻找,巨大的响声不绝于耳,在空空的走廊中回荡。
“砰——”
洛川,你在这里的对不对?
“砰——”
你在这间对不对?
“砰——”
白洛川,再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我就杀了你!
“砰——”
你那么想死的话,不如先杀了我啊......
“砰——”
你也带我走吧......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甚至连气息都不存在了,仿佛他的存在就只是一场梦......
司绮和林久匆忙跑过来搂住白玦软倒的身体,泫然欲泣:“白玦,你振作一点...振作一点,洛川看到你这个样子会难受的!”
“......不,他不会的。”白玦瞪大了双眼,急促地呼吸,那些压抑住的情绪像火山一样在他的体内喷发,将五脏六腑逐渐地融进了炽烈的岩浆,灰飞烟灭,整个人都空了。
“我以为,我可以再相信他一次的......我以为他不会再那样做了......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司绮看他血红的眼睛撑到极致,不愿意流下一滴眼泪,悲戚地握紧了他的手:“你难过就哭出来吧,哭一哭就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白玦垂下头,似乎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面色迅速地灰败下来,低声喃喃:“过不去的......我过不去了,过不去了......”
司绮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你这个样子,他拼命骗你上车又有什么意义呢?”
“呵,意义?”白玦眼神里满是撕心裂肺的绝望,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的味道,“他留在了那里,那我这一百多天的经历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回去现世里,也没有任何意义......这个道理我以为他已经懂了......我以为他是知道的......他是知道的呀......他怎么可能又忘了呢......”
“你别说了,别说了,我扶你去休息。”司绮胡乱地抹干脸上的眼泪,和林久丁东一起,将他半拖半抬地搬进了房间。
“等下我把饭菜给你端进来。”林久轻声道,看着白玦双目失神地躺在床上,眼眶也红起来,低下头开门出去。
开门的瞬间,却听到从白玦那里轻飘飘地传来了一句话。
“他不知道这样做我会恨他的吗......”
林久心头一酸:“也许,比起被你憎恨,他更想你活下来吧。”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白玦眨了两下干涩的眼睛,将脑袋狠狠地捂进枕头里,缺氧的窒息感让他沉迷,身体仿佛不断地下坠,他对这种感觉上了瘾,就好像只要不坠落到地面,他就不用面对残忍的现实一样。
半昏睡与半醒之间,他又梦到了那些他和白洛川共同的经历,那些画面一帧帧地在脑子里重映,就算是争吵都幸福到了极致。
他终于能理解白洛川那句话了——逃避是最简单的方式。
他宁愿躲避在梦中一睡不醒,也不愿意清醒地去直面没有白洛川的未来。
那可太无望了......
直到第三天的中午被司绮暴力地拖起来吃饭,他才感觉到延迟了很久的痛楚从身体的每一处部位传来,痛得他几欲落泪。
林久轻声安慰他:“不要把你自己的身体搞垮了,你还有父母和朋友啊,等今晚回到现世,你就能再见到他们了,开心一点吧。”
白玦混沌木然到没有任何想法的脑袋上此时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连他现在这样的状态都无法忽略这样的痛。
他伸出手在后脑勺上摸了摸,出乎意料地摸到了一个硬物,拿下来看时却突然愣住了。
那居然是典狱长的铁片铭牌。
这东西怎么可能在这里?当时在雪岛监狱的时候,不是被他们藏在典狱长身上去了吗?过了这么久,连空间都不知道转换了几次,怎么会突然在他脑袋上出现?还戳得这么痛?
白玦的心脏突然间狂跳起来,手掌用力握紧,用力到铁片将掌心的皮肉都划破,一阵阵刺痛,大脑像是注射了什么兴奋的药物,忽然再次飞速地运转起来。
他的眼神从司绮林久身上掠过,在丁东那里定住,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