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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眼眸红红,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和不公,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陷入很长久的沉默,宋郁在他们的房间里再也听不见声音。
许久。
裴祉俯身在她额头上轻吻,低声喃喃:“睡吧。”
夜已深,房间里的灯熄了。
客房的窗户正对着一大片开阔的平地,远处是连绵的山脉。
白雪将月光反射,外面的景色反而变得清晰,天空中落下了小雪,飘飘荡荡。
周遭变得更加静谧,宋郁睁着眼睛,脑子却变得无比清醒,她的侧脸贴着男人的胸膛,能够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我睡不着。”黑暗里,宋郁冷不丁地说。
裴祉闭目养神,密匝匝的眼睫盖下,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蹭。
宋郁仰着头,低声问道:“他们刚才争论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停掉铁矿会失去生活?”
裴祉下巴抵在她的脑袋,声音低缓徐徐,解释道:“铁矿产业是基律纳的经济命脉,北极圈周围的城市,终年积雪,道路封闭,导致经济不发达,但是矿产资源很丰富,所以只能依靠开采维持经济。”
“这样啊。”宋郁有些无奈。
裴祉轻轻“嗯”了一声,好像并不太关心外面这个世界的变化,城市的无可奈何。
他的手臂紧了紧,将她往怀里带得更深,被子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该换我问你了。”他说。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晚饭的时候反应那么大吗?”
“......”宋郁怔了怔,以为自己隐藏很好了,却还是没有逃过他细致入微的观察。
确实下午的时候,安德烈不过是想让米娅好好吃饭,训斥的语气凶了一点。
他们作为这个家里的客人,其实不应该去插手,因为吃饭不听话,裴祉小时候也不是没被裴枕山打过。
裴祉印象里,宋郁一直是个很懂分寸的人,除了对拍片摄影有自己的执拗外,生活里遇到的各种事情,总是习惯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待,从不去干涉,报以漠然的态度。
所以看到她特别生气地指责安德烈的时候,甚至用到了不配当父亲这样很激烈的词汇,他其实很惊讶。
裴祉对安德烈还算了解,虽然他有时候脾气会比较急躁,但本质并不坏。
米娅这孩子过分的聪明,知道谁在护着她,哭得那么大声,就是故意要给安德烈下不来台,让他当那个坏人。
所以才把安德烈激怒了,不过他推宋郁的那一下,确实是让裴祉很生气,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摔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肩膀的伤口隐隐做痛,洗澡的时候也很不方便,做什么事都变得麻烦起来,他本来是很怕麻烦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很值得。
宋郁揪着他卫衣帽子的抽绳带子,绕着手指缠了一个圈又一个圈,就是不讲话。
其实她反应大,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不过就是过去经历的阵痛对她造成的影响。
以前沈舒芝三天两头就会有应酬,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一回来就会把她工作上的不顺、感情上的憋闷,全都发泄给宋郁。
那时候沈舒芝还对宋齐梁有期待,所以怨恨的情绪很深。
看到宋郁那一张很像宋齐梁的脸,就控制不住,用各种言语去辱骂。
宋郁完全想象不出,在人前温婉优雅的女人,骂自己的女儿,会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尝试过给宋齐梁打电话,但几乎很少打通,就算打通了,接电话的也是别人,大多拿腔拿调,嗲声嗲气。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念寄宿制初中之后才结束,宋郁上初高中以后,几乎很少回家,大学考的另一座城市的学校,即使寒暑假也不会回去。
一直到现在,她对沈舒芝的印象,不是过分冷漠,就是过分狂躁,完全不像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
所以她会很羡慕米娅,至少父母都很爱她,即使有矛盾,也是出于对这个家的爱护,行的路和方向始终一致。
不像她的家,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就是强凑在一起的三个陌路人。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宋郁完全不想提及,情愿让它沤在内里发烂发臭,也不想翻出来见光。
见她许久没有吭声,裴祉发出一声:“嗯?”
宋郁小声嘟囔:“没什么其他原因,我来姨妈了,心情不好。”
裴祉一愣,倒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早上不还没有吗?”
“路上才来的。”宋郁胡乱扯着谎。
裴祉没再说什么,手移到她的小腹上,来回地揉搓。
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宋郁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温暖炽热。
她把脸埋进男人的脖颈处,鼻尖蹭了蹭,空气里散发出一股很淡的雪松味道,让人很安定。
裴祉动了动受伤的胳膊,没什么大碍,于是抬起手,盖在了她的脑后,五指插进宋郁密密的头发里,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黑发。
忽然,他摸到宋郁后脑勺那块略微突起的疤痕。
“这里怎么弄的,刚才摔的吗?”
宋郁后背僵了一下,有些不习惯被碰触到那里,好像疤痕还是会痛一样。
男人的指腹粗糙,动作却轻柔,沿着凸起的疤痕,小心翼翼地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