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当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啊，一点人权都没有。
    于是没等永兴帝开口责怪，林立文先苦着脸作揖叩拜道：“圣上，臣有罪。”
    永兴帝听得心头一动，轻哼了一声：“大郎你有何罪？”
    想来定是这林大郎机灵，已经猜测到他是为何而来的了。
    也是该好好问一下他的罪，要不然整个京城的官员都有收到他这林大郎送去的两种蛋，反而是他这皇帝却是连个蛋的影子都没见着。
    然接下来他却听见林立文说道：“臣不该一时抠门而为省些许银钱，没给家中正厅装上地火，反害得圣上因此受冻。”
    林立文也不能说他俸禄低的话，要不然就是在埋怨永兴帝这个皇帝给的薪水太低。当然他还不能说他没想着留在京城的话，要不然很容易就变成他不愿意在永兴帝眼皮子底下做官。他更不能邀请永兴帝去装有地火的偏厅，那可是会被治大不敬之罪的！
    所以眼下林立文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认罪成是他自己抠门想省钱。
    完全不是他心中所等待回答的永兴帝：“……”
    永兴帝开始沉默的看着林立文。
    低垂着头好保持着半弓腰的林立文心中更为发苦，他虽然瞧不见永兴帝的脸色，可落在他背上的视线却是觉察到了。
    林立文：就现在很后悔，特别的后悔。
    又等了好一会，终于等来了永兴帝的一声：“哼！”
    “也是。”永兴帝幽幽的说道：“朕听闻大郎你前段时间，给整个京城的官员们都送去了两种很是稀罕的蛋，也就难怪你会囊中羞涩，连正厅的火地都装不起了。”
    林立文：“……”
    他总觉得永兴帝这话里的语气，有哪不对劲。
    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曾经看过的很多电视剧里，有关于官员送礼结党营私之事！
    林立文立即又高声喊道：“圣上，臣有罪。”
    永兴帝慢悠悠的问他：“大郎，你又有何罪？”
    林立文：“臣不该为了推广景县的皮蛋，先送各官大人们些许蛋。又在他们找来府上时，搞起了饥饿营销，故意引导大家派人前去景县求购！”
    永兴帝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才开口：“饥饿营销？故意引导？”
    “是，臣有罪，请圣上处罚。”林立文再度躬身一拜。
    反正无论如何，林立文得先把给各官大人送礼的事解释清楚。而且依着他对永兴帝的些许了解，他应是不会为这等小事而生气的君王。
    “合着大郎你是把朕的百官都当成客人去对待了。”永兴帝声音里果然带上了笑意：“既如此，大郎为何不来做朕的生意呢？”
    到这会，林立文终于悟了。
    “这天下皆是圣上的，所以臣不需要做您的生意。”林立文这般回答道。
    “倒是会说话。”永兴帝终于笑着唤林立文起来。
    说起来，林立文还真动过永兴帝的念头，只是进贡东西给皇室很是繁琐和不易。并不是说林立文心里怎么想，便能怎么去做的。
    毕竟林立文官职低微，上早朝时站立的位置是最后排。朝中大臣们商议的大事，他参与不进去，便是散朝后，永兴帝也从没单独召见过他。
    而此刻，终于知晓问题出在哪里了的林立文，这时又赶紧说道：“其实臣家中，一直都有给圣上留存了许多……”
    其实并不是。
    这只是林立文抠门，舍不得再白送给百官们而剩余了一些。但是没关系，永兴帝他不知道啊！
    此刻正好进献出去，若是永兴帝也能喜欢的话，那景县皮蛋可就真的要全国闻名了！
    林立文越想越激动了起来，看来抠门也并不全是坏事嘛！
    第91章 询问
    听闻林立文家中居然还有，永兴帝意外了一下。
    “给朕留着的？”
    “是的。”林立文回答道。
    “算你有心了。”永兴帝笑着说道：“拿来吧。”
    林立文也赶紧吩咐吴六去将家中的皮蛋全都拿上来，这可是给皇朝最高的统治者。必须得多给些，他若吃得高兴了，说不准景县的皮蛋还能成为上贡品。
    不过食用皮蛋时需要注意的地方，林立文也得仔细的跟永兴帝讲清楚。毕竟这可是没有人权的封建社会，别讨好不成反受其害。
    于是等到吴六将皮蛋拿上来，林立文便把皮蛋与银相碰变色一事也都说了一遍，然后还现场给永兴帝演示了一番。
    演示完后，林立文再当着永兴帝的面将那枚皮蛋给吃了，以示他并未撒谎。
    永兴帝拿过一个皮蛋放手里看了看，然后笑着说道：“此蛋确是新奇。也难为你了，为着景县的老百姓做到如此地步。”
    旁边的吴大监听闻这话，也一脸意外的看向林立文。
    说实话，来之前他是真以为林立文往各官大人家送蛋是为着拉进关系。却没想到这位林大郎却是一心为民，明着是送礼，实则是在替景县的老百姓推广当地特产。
    倒是让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敬佩和叹息。
    需知这世上之人做官为着自己，为着家族者众多，却难得碰见一个会这般为着老百姓来做的。若是当初，也能有这么一个林大郎在的话，自己或许便进不来这红墙绿瓦的深宫之中了……
    永兴帝的心情明显也是极好的，还又环顾了正厅一圈，然后说道：“既是为着朕的子民，这银钱又哪能让大郎自掏腰包。”
    “臣多谢圣上厚爱。”林立文忙躬身拜礼谢恩。
    永兴帝笑着唤他起来，突然又问道：“大郎此次入京，在屯田司上职也有些许时日了吧？如何？”
    作为一个皇帝，他再是如何稀罕几个皮蛋也不可能为着它亲自出宫一趟的。就像之前吴大监提议的那样，他大可以直接将林立文唤进宫去，又何必自己这样麻烦。
    于是在皮蛋一事彻底弄清楚后，永兴帝果然说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屯田司徒有其名一事由来已久，早从前朝开始，原本辖下所管的全天下的官田配给事宜，被掌管全国土地的户部接管。本该其负责的屯田政令也被掌管全国农田政令的户部的户部司分去，就连京城各文武百官的职田分配，官庄打理等也都成了户部的工作。
    而屯田司郎中，便成了彻彻底底的虚职，上任者皆为无职务，且即将退休养老的朝官充任。
    所以林立文坐班屯田司衙门至今已经半月有余，但实际上，他还未曾处理过一件真正的公务。
    毕竟本该屯田司去负责的事宜几乎可以说全都被户部分走了。就连整个衙门里，做事的小吏都只有那么少得极其可怜的几位。
    而眼下被永兴帝这么一问，林立文却一脸欢喜的说道：“臣最近上职非常愉悦！”
    永兴帝顿了顿，然后问道：“如何愉悦？”
    林立文便眉飞色舞的对着永兴帝说起，他是如何通过在屯田司看到的那些官田收获与政令等记载，分辨出全皇朝各地的大致种植情况。并且有针对性的讲出几个地方，现如今面临的一些农事上的问题。
    比如柱州，西州二地。
    这两个地区气候干旱，民生多艰，也是皇朝为数不多的下等府州。
    所以在说起这两地的情况时，林立文原本欢快的语气也变得沉重了起来，然后他突然伏拜在地，对永兴帝说道：“圣上，臣想去西州。”
    林立文不是没有看明白永兴帝的用意。
    抛开赋税改革一事，永兴帝还想改制，他想削减户部权利，启用屯田司分权。
    若林立文是个有野心的，其实很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毕竟有皇帝在身后助力，是多少朝官想求都求不来的。
    因此这些日子，林立文没少在思考。可思来想去，林立文还是觉得自己最好不要留下来。
    与这些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光长一个心眼是不够的，起码得长成筛子那般多孔才行。便是瞧着对自己一向来厚爱的永兴帝，可他还是这个封建时代的最高统治者。在他面前，随随便便一个没注意的地方，便可以治了林立文的罪。
    这样的日子，委实过得让人觉得心累。
    所以与其过这种每天都要提着心的日子，林立文更愿意去面对那些会因为地里今年丰产了几十斤粮食而欢喜雀跃的淳朴老百姓们。
    更何况，林立文也很有自知之明。让他种地，帮着老百姓增产没问题。更甚至让他想办法，帮着老百姓们为地里产出寻找销售出路也没有问题。可要是留在这京城里面，跟这些个心眼多得似筛子孔一般的朝臣们与永兴帝对上，他是真不够看的。
    一个不小心，林立文便被生吞活剥了不说，还极大可能连累身边亲人。毕竟这年代，可是还有连带罪的。
    而听闻林立文请求去西州，永兴帝沉默了。
    便是吴大监，心中也很是惊了一跳，随即便紧张了起来。
    那些林立文都能看明白的事，吴大监又怎能不清楚？可正是因为非常清楚，此时的他不免替林立文捏了一把汗。
    这林大郎，等于是委婉的在对永兴帝表达他不愿意留在京城！
    此时林立文心中也有点紧张，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圣上，臣说过的，臣不会做官，只会种田。臣正是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臣愿意给圣上去往任何一个地方种田。”
    又是一阵许久的沉默。
    久到林立文伏拜在地的身体都有些发麻发酸了的时候，才听得上头传来永兴帝的叹息声：“大郎你想去西州啊……”
    “是，臣想去西州。”林立文回答得格外坚定：“还望圣上准许。”
    “既如此，便如了你的愿吧。”永兴帝说道。
    林立文大喜：“多谢圣上！”
    知晓自己不用被留在京城了，这些日子压在林立文心头上的大石头可算是松开了。林立文心情一好，便笑着对永兴帝又说道：“圣上，臣最近在学着如何培育菌菇。且现已小有收获，便想献与圣上品尝。”
    “哦？冬日里竟然还能长菌菇？”永兴帝果然来了点兴致：“拿来与朕去瞧瞧。”
    林立文干脆直接吩咐吴六，去菌菇房里拿了平菇与香菇的种植菌棒来。
    瞧着那上面果真带着不少新鲜菌菇朵的菌棒，永兴帝大为惊叹，免不了又夸了林立文一句：“大郎果真善农事矣。”
    林立文便趁机说道：“待臣种植技术再娴熟些，便可将此法推广下去。如此一来，往后这饭桌上便可随时皆有鲜菇食用。”
    最要紧的是，只有将种植技术推广，平民百姓才能学得这一门手艺。若不然就跟时下很多技术一样，都只是在为这个时代的上层阶级服务。
    当然，这种小心思林立文是不可能让永兴帝知晓的。
    永兴帝也不会想到这上面去，便只笑着点头：“可。”
    于是等到临走时，永兴帝除了带走林立文家中剩余的所有皮蛋外，还带走了他今日采摘的大部分的菌菇。
    好在菌菇这东西只要培育菌种成功，生长速度便会很快。所以林立文即便是今日收获的大部分进献给永兴帝后，要不了两日，他便能收获第二茬更多分量的。
    晚上，林立文让满娘用剩下的那些香蕈给钱秀秀炖上了鸡汤。
    林立文一边给钱秀秀舀汤，一边与她说道：“其实炖汤的话，干香蕈味更香。鲜香蕈炒青菜时味更鲜滑爽口……今日咱们便先这样吃个新鲜，等后面青菜长成后，再让满娘这般做来给你吃。”
    “我吃着这汤也很是味美了……”这可是冬日里的鲜香蕈，还是林立文在进献给永兴帝时特意留下来的。钱秀秀现在一想到这些，心中还又是担忧又是欢喜的，就怕当时的永兴帝会怪罪她家大郎。
    因此钱秀秀又道：“其实我晚吃上几天也无事。”
    “圣上心胸宽广，走时也没为这点事生气。”林立文一脸轻松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