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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磊和采霜都值得信赖,交给他们,没问题。”
“去到北京你住哪里?”蒋幼晴说,“从小到大你就没自己一个人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这次我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他的爸爸妈妈一起。”
这么一说,倒教蒋幼晴觉得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小白兔被狼叼走了。
苗羽佳难得停顿一下,“我在医院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不怕没地方住。”
房子是苗伟祺给她租的,苗羽佳隐去这段没提,甚至也没说曾经和苗伟祺联系过。
苗羽佳的对答如流呛得蒋幼晴一时无话,周医生也不好接话,屋子一下沉入难堪的静默中。
久久之后,只听蒋幼晴一声轻叹,她手肘支在膝盖上,两手扶着额头,呈现一种挫败的姿势。
“小苗——”蒋幼晴没有瞧她,弓着背的样子让人想起佝偻的老人。
苗羽佳忽然想起,她妈妈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呢。
“妈妈不是非要拦着你,你也是一个成年人,会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有时我们拦也拦不住。但妈妈不想你走我的老路,妈妈就想问你一句——”蒋幼晴抬头,一圈红色勾勒出那双与她相似的眼,“为了一个男人,抛下自己的事业和家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值得吗?你完全可以把他交给他爸爸妈妈,我相信他们也会好好对他。”
蒋幼晴的好声好气,让苗羽佳的一颗心也跟着沉静下来,平和的心境渐渐滋生出另外一种情绪。
苗羽佳走过去,跪坐到沙发前,像进行某种仪式一般。
从仰视忽然变成俯视,蒋幼晴身子不由往后缩了缩。
“妈妈,”苗羽佳在手语里很少这样称呼她,“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不是抛下你们和事业,我只是暂时离开,还会回来,我的根是在这里,连着你们的。除了你们,他也很重要。他现在情况很不好,如果我能帮到他、我能陪伴他,我却没有这样做的话,以后想起来我会非常后悔。你当初也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苗羽佳缓了缓,“你说了要给我们一年考验,一年之后我一定带他回来看你们,好吗?”
蒋幼晴别开脸,掩着嘴哽咽起来。
苗羽佳只是拥抱了一下她,站起来,跟周医生挥挥手,拖着沉甸甸的皮箱离开了家。
☆、60. 第五十九章
储州飞北京,三个小时,这场接力,苗羽佳前所未有的胆战心惊。
其实她并不能为王京昀做什么,甚至她和他的血型不相符,全程都由医生护士看护。
王京昀被推出病房的时候,身上盖了一层白色被子,只有脑袋露在外面。王京昀还处于感染期,之前一直在病房,还未能探视,这是这些天苗羽佳离他最近的一次,但也隔了一墙的医生和护士,从外边看他一眼。
王京昀醒着,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他脸上的伤比较少,结了几块痂,像画家围裙上的颜料痕迹。苗羽佳只见他眨了一次眼,病床便被匆匆推走,王京昀的脑袋被医生挡住,她跟在后面,只能见着铁杆上悬着的血袋和吊瓶。
苗羽佳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她。但没关系,他应该是知道的。
机舱里,他们又分开了。
苗羽佳脑子乱糟糟,东一片西一片的印象碎片,不停切换。
她担心机舱内的气压会不会让王京昀的伤口崩了,血浆会不会不够用,飞机的颠簸会不会让他更痛苦……医生已提前告知,不会有太大问题,苗羽佳依然咽不下这颗定心丸。
苗羽佳又忽然想到,以前苗伟祺把她送去医院,除了懊悔,是不是也是类似的心情。
无助、迷茫、只能干巴巴等着,不敢往好处想,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飞机遇到气流,轻微颠簸,苗羽佳一颗心也悬到嗓子眼,堵得胸口发闷。
“哎,她没事吧,是不是晕车?脸色不太好啊。”?孙容用方言偷偷问王季国,她和苗羽佳隔了一个王季国。
王季国瞥了一眼苗羽佳,低声说:“你自己问不就知道咯。”
孙容瞪他,“你离得近”。
王季国只好转头,温声问苗羽佳,一开口还是方言,末了又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重复一次:“是不是不舒服,看你脸色不太好。”
苗羽佳没注意自己一直咬着唇,忙摇摇头。
“哦,没事就好。”王季国说,“以为你晕车了。”
苗羽佳再度摇头。
她和王京昀父母交流不多,之前基本上是通过童灵,像这样三人单独在一起,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救护车开进了停机坪,苗羽佳下了飞机,远远便望见挡风玻璃前那张粉纸的纸牌,写着王京昀的名字。要去的是304医院,几个穿军装的战士来把王京昀的病床扛下飞机。王京昀已经闭上眼,病床的后端挂着同样的粉纸黑字的名牌。他被推进救护车,苗羽佳感觉谁把自己手上的接力棒抽走,掌心空空,一时恍惚,又对下一棒充满期待和不安。
苗羽佳和王京昀父母坐后一辆车,跟着一路鸣笛的救护车。
北京与南方那座省会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繁华,也喧闹。
这趟出来,没有丝毫来到大都会的兴奋感。
苗羽佳一下车,更感觉到那股冷冽,干燥得要将肌肤绷裂了。
所幸王京昀体征还算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