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还是那句话：“再等等。”
    两人各自坐在两边的长椅上，一时无话，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和两个人的心跳体温。半晌，硝子才幽幽开口：“我也想杰能活过来。”
    “嗯。”
    “虽然他做了很多混账事，但就这么死了完全没法找他算账。”硝子微微咬唇，“我一点都不擅长处理尸体，也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个熟面孔送到我面前，至少现在这个，我下不去手。”
    “杰会醒过来的。”
    硝子有些发愣，不明白五条悟笃定的语气从哪里来，以前在对待这件事上他从来不会这样坚持的。
    “会醒的。”五条悟的视线从夏油杰身上落到自己交叠的双手上，命运也好神明也好，惯是会捉弄人的，所以他一直都认为一切应该在掌握在自己手中，听天由命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但是就是有个小姑娘三番两次强调神明会听取他的愿望，他表示不信那张小嘴就叭叭叭个不停，仿佛由不得他不信。
    唉。
    五条悟由衷地叹了口气，以前也没见阿梓在这种事上这么虔诚的，好像是涉谷回来以后这样的。
    想来想去全是涉谷。
    唉……
    硝子听到男人的叹息，一时没有多想。
    又是长久的寂静，直到不同于两人的声音微弱地响起：“前提是好好给人挂上营养液。”
    见鬼，说话了。
    五条悟拉下眼罩瞪着那个说话的尸体，苍蓝色的眸子明晃晃的全是错愣，但是在他的注视下，那双苍白的唇没再动过。
    幻觉？
    硝子大步迈到解剖台边看着夏油杰青白的脸色，但他的眼睛并没有睁开，那明明是夏油杰的声音，“杰？”
    灌了铅的脚步挪到她旁边，两人死死地盯着夏油杰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硝子再一次确认了他的呼吸和心跳，“还是没有。”
    “但是……硝子，你刚刚听见了吧？”
    “嗯。”硝子攥紧了手指，“我的确听见了的。”
    她和五条悟又盯了一会儿尸体，还是没有反应，五条悟问：“他刚刚说了什么？”
    由于杰突然说话太过于震惊，所以他沉浸在杰开口说话的事实上完全忽略了杰的话。
    硝子回忆了一下，“忘了。”
    脑海有点空白，她也太震惊了。
    唉。
    他们面前的尸体胸腔肉眼可见地起伏了一下，那双细小的眼睛微微抬起一条缝，“我，饿。”
    五条悟下意识问：“尸体能吃什么？”
    硝子的脸色有些莫名，片刻之后她道：“僵尸的话……人肉吧？活人的不行，上次解剖的那些尸体还剩一下，切一点过来吗？”
    “哦……哦。”五条悟点点头。
    “行。”硝子转身头也不回地朝门走去，面容一朝向走廊上冰冷的墙壁眼泪就流了下来，混蛋……
    苍蓝的眸子几乎贴着那双细小的眼睛，眼见着夏油杰要闭眼，罪恶的两指又把他快合拢的眼皮掰了上去。
    “别闹，悟。”夏油杰实在太过虚弱了，两个好友就把他搁在这儿什么也不做，更可笑的是他们居然期盼着这样的他能醒来。
    醒是醒了，离饿死不远了，也许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吧。现在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透支生命，“甜食控身上有带糖吗？”
    “当然，敢再闭上眼就不给你。”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几个口袋，然后拉出空空如也的内兜，“哦，没有。”
    夏油杰：……
    虽然对自己的生命还没有就此终结比较诧异，但他现在想死。
    硝子很快拎着一个箱子回来，发红的眼角出卖了她，一边拉起他的手臂尽量平稳地给他打针一边板着脸辩解，“谁会给尸体输液，正常的医生都不会这么干。”
    夏油杰很快又昏迷了，这回他们再怎么等都没有说话，五条悟和硝子把他转进普通病房，冷静下来之后两个人还有些不可置信，这家伙刚刚说话了，就想以前他还活着的时候。
    就好像，真的复活了。
    这次不是什么身份不明的诅咒师，这次是真的夏油杰。
    硝子呆滞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摸出手机，“我给夜蛾校长打个电话通知一下，你……悟，你去哪儿？”
    五条悟长长地舒了口气，努力按捺住激动的语气，转身冲她露出一个从容的笑，“去和我的神明还愿。”
    正和管家打电话确认本家事宜的阿梓忽然听到窗户被人打开，六条冲来人喵了一声，就见那个男人一眨眼来到身边抱着它的主人就是一个飞旋。
    阿梓吓得抱住了他的脖颈，“老师！”
    小小的月亮受到了大大的惊吓。
    “阿梓——！”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充满喜悦，毛绒绒的脑袋埋进她海藻般的长发，灵魂深处的波澜随着接连不断的呼唤传到怀里的小姑娘身上。
    阿梓霎时红了脸，她羞恼地推了推男人的头，严肃地告诫道：“老师不要白天翻窗进来，会被别人看到的！”
    大家已经误会很多了，每一次都让她不好意思。
    五条悟笑嘻嘻地抱着红脸的小姑娘，“梓真的是眷顾着我的神祇，以后还要继续指教哦！”
    什么呀莫名其妙的……阿梓戳了戳他上扬的嘴角，“放我下去，我还在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