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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们,为什么不同你一道玩啊?”在五爷看来,小孩子哪有不贪玩的,只要玩起来,哪管是谁和谁啊。
石清就拿出了那个万金油的理由:“因为我是坏孩子。”
好嘛,又绕回来了。
难怪这孩子对成为乖孩子的执念如此之强,原来是成天的耳濡目染啊。
正是这时,黎望忽然开口,指着石清露出来的淤青道:“因为你是个坏孩子,所以你爹才会打你,对吗?”
石清闻言,吓得退了一步,但想起自己有求于人,到底还是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艹,什么辣鸡亲爹,居然打这么小的孩子!!!有人性不!
五爷和展昭都气得有些按捺不住,反倒是直面的黎望,依旧平和地开口:“那么大哥哥问你,你爹在村中,是不是名声不大好?”
石清闻言,当即惊讶道:“大哥哥你怎么知道?”
“小生自然知道。”黎望适时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然后再开口,“这天底下,父亲管教儿子,总归是天经地义之事,你祖母是不是跟你说过类似的话?”
石清更惊讶了,因为祖母真的说过。
“你今年七岁,可知道孔圣人?”
石清当即点头:“知道,他是大圣人,清儿长大后,要学他,考大官!”
你看看,宋朝重文轻武,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那大哥哥便首先教你一点。”黎望并不是一个耐心的人,但眼见原生家庭PUA一个小孩子,总归是免不了心软的,“话说孔圣人有个学生,叫曾参,他有一回不知为何惹怒了他爹,他爹怒起将他狠狠打了一顿,于是他只能带着伤去上学,孔圣人见之,却皱起了眉头。”
这故事,石清听着,就很有代入感:“为何?圣人嫌弃他是坏孩子吗?”
黎望见此,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圣人当时皱着眉头问他,你这伤从何而来?曾参很尊重老师,当即就说是他的错惹怒了父亲,父亲才会责打他,事后他还关心父亲有没有打得手腕痛。”
石清听到这话,那是相当共情曾参,便忍不住开口道:“原来做乖小孩,还要关心爹爹啊。”
黎望却不作回应,只继续道:“曾参这话,便与你想到了一处,甚至觉得圣人还会夸赞他纯孝,你觉得他想得对吗?”
石清原本想说对啊对啊,可对上大哥哥好看的眼睛,却不敢了,只小心翼翼地问:“不对吗?”
“圣人当时听到,便将他赶了出去,甚至还说没有这个学生。”
石清闻言,当即急了:“为什么呀?圣人怎么可以这么做?”
黎望见之,当即施施然道:“圣人总归是不会错的,对吧?”见石清点头,他才继续道,“所以,错的便是曾参。”
“那后来呢?曾参有没有变成乖小孩?”
黎某人非常坦然地点了点头,道:“当然,圣人并非真的不认他,只是叫他好好反省,等他反省完,便教他如何做一个乖小孩。”
石清一听,眼睛登时亮了:“什么法子?我也想学!”
“昔年三皇五帝,乃为人神,舜帝小时候也很顽劣,他父亲也经常打他,他就很会观察,当他父亲真生气时,便逃走不让父亲打,圣人便以这个故事教导学生,告诉他不能一味地顺着父亲。”
石清听不明白,直呼:“为什么啊?圣人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圣人知道,人生气的时候,动起手来是没有分寸的,倘若亲爹失手将儿子打死,如此岂非陷亲爹于不义,叫亲爹后悔半生?”
石清听得迷迷糊糊,但又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而且你们村里人知道你爹经常打得你身上淤青,也会对你爹指指点点,叫你爹失了名声,对不对?”
石清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耿直地点头。
黎望见此,这才道:“所以啊,若想做乖小孩,首先一点便是不能挨打,若是挨了打,你受了伤不说,还叫爹难做人,是不是如此?”
小孩子的逻辑,都是直来直往的,从前没人教石清,他便觉得挨打是对的,虽然疼,但祖母说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他便只敢默默承受。
如今有人教他,还有圣人的话,他立刻觉得这就是做乖孩子的法子了,当即狠狠点头:“大哥哥,我知道了!以后我爹喝酒打我,我就跑出去,不叫他打!”
围观三人:……既离谱又有理。
这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的典故,也能被你讲得这么稀碎,不愧是你啊黎知常。
石清高兴于自己请教到了好法子,便扭扭捏捏地从怀里掏出半块锦帕递过去,小声道:“大哥哥,这是我娘的手帕,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娘啊?”
黎望见之,却并不接,只看了一眼,并不是上好的织锦,且帕子是被人粗暴地从中间撕开的,上面绣的交颈鸳鸯都裂成了两半,可见当时动手的人有多么决绝。
一般来说,像是绣这种图样的手帕撕开,便是断情。
“这帕子只有一半,如何找?”
黎望随口准备搪塞过去,却听得小孩急迫道:“不是的,另一半在我娘手里,爹说的!”
……那你恐怕是找不到你娘了,你爹这么一个大烂人,你娘能逃出生天,那必然是下了大决心的,这个时代对女子本就不太友好,能破开桎梏,不管是怎么离开的,都能证明这小孩的父母感情已经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