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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的衣服随着动作转了起来,在无风的环境中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在直视天空的那一刻,草野花梨才意识到确实有什么被改变了。
原本高悬在天上的空洞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蓝色的、如虹彩般夺目绚丽的眼睛。
另一种咒力开始逐步包裹住最外层的咒力边缘,从边缘开始,逐渐向内侵蚀。
有人正在攻击她。
属于外来者的强横力量正波动着向内蔓延,随之而来的是锋利的咒力袭击。
乱七八糟的信息像碎屑一样朝她飞来,却又捉不到只言片语,被击打到的物体却像是被上了色般活了起来,又在草野花梨的咒力覆盖下重新变得单调乏味。
咒力的余波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从中涌现,又在黑色蔓延后变成灰暗的痕迹。
痛感离她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在领域里无所不能的直觉。
浓稠的、被积压已久的咒力丝丝缕缕的汇聚在草野花梨的手掌,如潮水般托举着她去回击闯入的陌生人,又将因为战斗产生的痕迹一一复原到最初,轻而易举的像是抚平衣物上的褶皱。
某种未知的规则严丝合缝的运转着,抽离的情绪再度淹没她,草野花梨在这一刻取得了和那个极端对等的力量。
她的手率先一步突破无限碰到他额头的时候,闯入者的手也按在了她的脖颈上。
咒力碰撞产生的爆炸在小范围内散开,急速的嗡嗡声响起,草野花梨在那个瞬间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那是一双极其干净的蓝色眼睛,似曾相识。
理智微微回笼,草野花梨几乎是有点茫然地看向面前衣服已经破开好几个洞、可能从未如此狼狈的白发蓝眼青年。
她这是在干什么?她为什么会在和这个人打斗?
以及,这种颜色真漂亮啊。是她的领域中所没有的瑰丽色彩。
术式像被浇了水的火柴般熄灭了,草野花梨微亮的指尖黯淡下来,在五条悟的衣领上擦过,最后无力的垂下。
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开了。
这像是一场中途散场的电影,只剩下堪称消极的抵抗。
随着她主动的放弃对领域的控制,涌向她的信息量骤然增大了,原本被咒力阻断驯化的信息流又汹涌了起来,将原本的色彩复原再打碎。
下方大片上了色的建筑群重新出现,又像是碎片般从空间中脱落、向地底俯冲,密集的如同一场灰色的流星雨,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宇宙的、浩瀚无垠的意象。
支撑着草野花梨、从真实世界中抽取的建筑消失了,似乎一切都消失了,包括那种死水般的寂静,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星空。
千万颗恒星在那一瞬间被放大,像是从她的脸边擦过般靠近她,又骤然缩小,成为璀璨银河的一部分,草野花梨艰难的注视着这一幕,像是勉力在翻倒的箱子中汲取着稀薄的空气。
意识犹存,她却无暇再去思考,甚至在这样的环境中,感受时间流逝都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这样没有尽头、没有终止的地方,可能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靠近死亡。
新生与死亡交织,轻柔而遥远的光河在草野花梨的面前汇聚,星星像是尘埃般瞬息划过,然后在下一秒分崩离析。
草野花梨似乎也能感受到自己在向下没有止境的坠落着。但是在这样的庞大宇宙中这更像是漂浮。
在下一秒,坠落停止了。
空间开始消散,原本的浩瀚星河如雾气般在草野花梨的视野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日光的灼热温度。
痛感丝丝缕缕的从脊髓往后背蔓延,指尖无意识的颤抖着,五脏六腑翻涌的像是要自己蹦出来一样,粘稠的钝痛一点点侵蚀着草野花梨的意识。
她仍旧保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怀里的碗微微的发着烫,眼前一阵阵的发着黑,过度滥用咒力的后遗症又冲了上来,连呼吸似乎都变的困难了。
一双有力而温热的手握住了草野花梨的肩膀。
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晕眩、颤栗的感觉控制了她,连睁眼去看看到底是谁都困难。
五条悟调整了一下姿势,像是单手捏着一只猫的后颈那样把蜷缩在地上的草野花梨顺着衣领提了起来。
他脸上的墨镜不知道塞在了哪里,那双好看的蓝色眼睛中的冰冷与锐利褪去了,换上的是堪称平和的神情。
“不看看吗?”五条悟用惯有的随意语气说道,抖了抖手里的草野花梨。
他还顺手拨弄了一下衣领,让她像是被轻轻抽打了一下就旋转的大号陀螺那样向着前方转去。
看什么?
但草野花梨还是听话的用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睁开了干涩的眼睛。
阳光由于太过耀眼而显得模糊昏沉,拂面的风带着夏日白昼的余热,灰尘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她恍惚的看着露出来的晴朗天空,一只鸟从茂密的行道树上惊飞而起,向天空冲去,耳畔是骤然嘈杂起来的背景音,以及属于她自己的微弱呼吸声。
纷乱而复杂,这才是世界应该存在的样子。
草野花梨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面前的场景,路边的烟火气缓缓浸没她,像是要把她的思绪从沉眠中再度唤醒。
穿行在街道中的少年少女们并肩笑闹着,风卷起他们的衣摆,也将属于尘世的东西向她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