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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野花梨弯腰把瓶子拿了起来,“你知道我会来这里吗?”
    “五条家的小子跟我说过一次。”天元说道,“他说他发现了和这颗眼睛同类的气息。”
    他拍了拍袖子,宽松的袖口垂下,遮盖了那双如同鸡爪般干枯的手,“听说还有草野家的后人,我还是很高兴的,就一直在等你过来,把东西物归原主。”
    草野花梨把瓶子的塞子抽了出来, 观察着里面那颗眼珠的动静。
    她试探着晃了晃,迟疑着看向边上的天元,“这个……要怎么用?”
    “伸手,碰它一下, ”天元说道,“既然本来就是你的东西,那碰到了之后你就会知道的。”
    他似乎是看出了草野花梨的拘束,宽慰她道,“不要担心,虽然我也不清楚它的等级,但是在特级以上就只能被封印,不能被销毁了——没那么容易消失的。”
    于是草野花梨顺着他的指点,把瓶子倒扣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粘腻的液体顺着瓶口攀缘而下,滴落到她的手心,又顺着指缝落到地上。
    瓶内的液体一点一点下沉,最后那颗眼睛才碰到了草野花梨的手心。
    就像是一滴水落到了大海中,它融进了草野花梨的皮肤中,就这样消失了。
    大量的困意翻涌了上来,草野花梨的身边涌出了灰黑色的雾气,把她裹了起来。
    她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甚至都没有确认周围是否安全。
    大量的记忆从她脑内闪过,重新回到本应该在的地方。
    草野花梨在其中穿行着,像是在旁观着别人的人生,又像是回忆起自己曾经历过的每一件事。
    最开始因为父母意外离世、和妹妹一起被接到五条家。作为姐姐、也是继承了祖传术式的那个,不到十岁的她用稚嫩的声音对那个白发白眉、神色温和的中年男人坚定的说:“我会作为草野家主为五条家效力。”
    她抬眼的时候,看见的是不耐烦瞥来一眼、桀骜不驯的白发少年。
    五条家毫无保留的接纳了她和妹妹,她也承担起了侍奉五条家嫡子、下任家主的责任。
    但是说实话,她受到照顾的时候更多,所谓的侍奉也大多数是被教导的多。
    一次次对练,时不时的附属任务,草野花梨尽可能的吸收着知识,努力学到更多的东西。
    她白天会在训练场和前院待着,晚上则是回到属于她的小院子,和妹妹相处。
    和那个白发的少年逐渐熟悉起来之后,她才意识到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并不是模板那样的风雅公子,私下是个顽劣的家伙,经常乱来,会故意冲贵女们眨眼、引起混乱后迅速从聚会中脱身。
    也是她立下誓言会效忠的对象。
    任务,回家,任务,回家。
    草野花梨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
    直到她因为保护贵女、中途引开妖怪,却被两面宿傩抓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的运气很好。
    逃离之后,她前一秒和波先生告别,脑子里在想着从镇上返回五条家的事情,后一秒就被人袭击了。
    虽然她也不确定这个事情到底是不是人干的,但在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农舍的一张床上,周围空无一人,也没有丝毫咒力残秽的痕迹。
    当时她没多想,只是确认了自己没事,就匆匆往五条家赶去。
    然后在踏入五条家门的那一刻,昏了过去。
    草野花梨再次醒来的时候,家主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一只手,沉默的凝视着角落。
    她有点茫然的看向白发的青年,只觉得对方似乎消瘦了很多。
    “家主大人……”她话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哑着,“你……”
    “没事。”白发的青年用轻快的声音回答道,“前几天去买糕饼的时候没买到,因为没吃到,这两天都没睡好而已!”
    他说道,“有不舒服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草野花梨迟缓的摇了摇头。
    “我怎么了吗?”她问道,嗓子突然痒了起来。
    下意识侧过身捂住嘴,草野花梨咳了几下,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血。
    她脑子里嗡了一声,半晌才说道,“我还能活多久?”
    接下来就是恶化的病情,以及各式各样的坏消息。
    家主请来的医师不断在她居住的屋子里进进出出。但是从来没有给草野花梨带来过好消息。
    她最后只能躺在床上,艰难在剩余的一点时间呼吸着。
    妹妹草野花杏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陪伴着她。
    和长姐不同,花杏是个纤弱娇小的女孩,性格活泼,总喜欢叽叽喳喳的和她聊天,给她喂药,扶着她出去走走,或者摆弄着从外面采来的花给她插瓶。
    比起即将凋零的梨花,草野花杏更像是枝头初绽的杏花,灿烂的开着,天真烂漫的样子。
    “姐姐一定会活下来的。”草野花杏这样说道,“我会让姐姐活下来的,姐姐也一定要加油啊!”
    草野花梨最开始并不理解她的意思,以为只是单纯的安慰。
    一个没有术式的、从小甚至没有出过远门的女孩,怎么可能找到连医师和家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的解决办法呢?
    她只是笑着答应,然后艰难的抬手摸摸草野花杏的脸和头发,假装不知道在自己面前强装开朗的妹妹总在深夜抱着她的咒具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