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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茜翻了个身,看起来要醒了。
巴恩斯躺平了,右手罩在闹钟上,屏气凝神,等着秒针指到12——
摁下,时间卡得刚刚好,闹钟没来得及响起就被他掐了。
巴恩斯面无表情地在心里为自己鼓掌。
他慢慢把手收回来,尽量不要碰到摆在闹钟旁边的感冒药。
他俩前天去吃意面,刚出餐厅就下雨了。泰茜提议在雨中放肆奔跑来纪念他们的青春。虽然巴恩斯觉得他已经没了他的青春,可还是对泰茜没脾气,跟在一边“啊啊啊”笑着叫着的泰茜身后跑回了仓库。第二天泰茜就发烧了。虽然他知道这是她活该,但还是不免担心,就自己去药店跑了一趟。巴恩斯对自己的面无表情脸能造成的威慑力一直没有直观感受,因为之前他一直是和泰茜一起出门的,他以为那些店主发抖是因为泰茜能打十个,结果他一个人进了药房,开口要感冒药,店主转过身去拿药,手一直在哆嗦,期间药还被不小心掉到柜台上一次,巴恩斯默不作声地帮他拿起来,店主道谢的声音都是抖的。
回到仓库,巴恩斯给泰茜换了冰袋,泰茜烧得满脸通红,拉着他的金属胳膊不放。他把她扶起来,把药喝掉,再把她扶着躺下。
“坐。”泰茜迷迷糊糊地拍拍床边。这是巴恩斯来的那天她闯进卢卡先生的小据点要来的员工床,又宽又舒服,还送床垫床单,还是巴恩斯自己扛回来的。就是他扛着床在街上的时候被很多人躲躲闪闪地盯着看。
巴恩斯坐下来,就看见泰茜红着脸冲他笑。
“那个……”巴恩斯想了想还是问了,“我平时看起来……很可怕吗?”
为什么那个店主看着他怕得那么厉害?
“胡说八道。”泰茜有些口齿不清了,“你最可爱了,你是我心里最可爱最可爱的人,最可爱最可爱,第一可爱,比那个谁还可爱——”
“好了你发烧了。”巴恩斯挺无奈的,给她把被子掖好,把乱动的胳膊摁住,“睡吧。”
“不要,睡不着,头疼。”泰茜努力睁开眼睛,“给我念念书吧。”
巴恩斯从床头柜上拿起泰茜昨晚睡前看的那本,眉头稍稍皱了起来。
《普希金诗集》,英俄双语对照,他看着,然后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
“致凯恩,”他读,声音轻轻的,努力柔和起来,“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想,有如纯洁之美的天仙。”
是情诗,他发现了,但是泰茜一脸满足,他继续往下读:“在那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在那喧闹的浮华生活的困扰中,我的耳边长久地响著你温柔的声音,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倩影。”
泰茜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胜利在望。
“许多年过去了,暴风骤雨般的微笑驱散了往日的梦想,於是我忘却了你温柔的声音,还有你那天仙似的的倩影。”泰茜的眼睛闭上了,“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我的日子就那样静静地消逝,没有倾心的人,没有诗的灵感,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
泰茜的呼吸均匀起来,巴恩斯本来可以停下,但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读,只是声音放得更轻:“如今心灵已开始苏醒,这时在我面前又重新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天仙。/我的心在狂喜中跳跃,心中的一切又重新苏醒,有了倾心的人,有了诗的灵感,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
泰茜睡着了,金发的她醒来的的时候那么张牙舞爪,睡时的她却像一个小天使,十分无害。巴恩斯看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微微笑了起来。
泰茜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昨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巴恩斯觉得像她这样有着超能力的人会生病才是奇怪的。啊,超能力者——昨天报纸上说什么来着,这种人群应该叫……
泰茜突然动了,她蜷成一团,保持着这个姿势舒展着胳膊,然后睁开眼睛和巴恩斯打招呼:“早啊。”
“嗯。”巴恩斯说,“燕麦粥还是面包?”
“咱们上街吃去。”泰茜打了个呵欠,“我记得中餐馆供应早餐的对吧?”
每个街区老大都得巡街,不是为了收保护费,只是确保他/她能及时掌握街区的情况。
泰茜晃晃悠悠地走在佩伯街上,巴恩斯穿着黑色的夹克衫,提着一袋薯片,面无表情地跟在她旁边。
“女装店,珠宝店,茶餐厅,杂货铺……”泰茜一家家数过来,然后指着前面拐角的地方对巴恩斯说:“那边再过去就不归我管了。”
巴恩斯等着泰茜的下文,泰茜伸手从袋子里捞出一包薯片,拆开封抓起一把,伸手给巴恩斯:“吃吗?”
巴恩斯没有拒绝,拿了一片,放进嘴里,咔擦咔擦。
“本来卢卡先生要给我十个街区的,我说十个街区太大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要五个街区就行了。”泰茜发现这个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那边一条街挺乱的,有很多流浪汉在那里群聚,很多不该出现的东西那里都有。”
“……今天或许我们可以到那里去一趟。”泰茜突然若有所思,“找个人。”
找谁呢?巴恩斯没有开口问。因为他知道泰茜最后肯定会解释清楚的。
泰茜来到卡尔曼的店门口的时候,卡尔曼正坐在店外,他搬了把小椅子,叼着根卷烟,在阳光底下慢吞吞地刷他的烟斗。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小伙子席地而坐,就坐在他旁边,一脸想靠近又不敢的怯懦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