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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潜移默化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原本葛朗台在家里说一不二,从来不肯向任何人妥协。可是为了得到金用品盒,他不得不给欧也妮钱,为了葛朗台太太的遗产,不得不同意欧也妮每年十万法郎的花费,然后是巴黎的府邸、泰伊古太太的赌债还有每年公债收益的支配权……
一步一步,葛朗台已经习惯了欧也妮从他手里不停的拿钱,而他,却只听到欧也妮报给他赚钱的数目,实际上并没有得到欧也妮赚来钱的支配权。
纽沁根借葛朗台沉默的机会,向欧也妮笑着提议:“欧也妮小姐,不知道你找好场地没有,我们银行有别人抵押的厂房,如果你需要的话,会远远低于市价的。”
葛朗台看向纽沁根的目光一下子和善起来,欧也妮对他这一点十分满意——老头儿不只是对自己人苛刻,对外人更是恨不得扒下皮来。只要有便宜可占,他的脸色变换的毫无违和。
“这要问爸爸的意思。”满意了的欧也妮,很愿意做一个乖巧的女儿。
葛朗台也不推辞,开口询问纽沁根说的厂房在哪里,有多大,那个地段的市价是多少,纽沁根银行可以多少钱转让给欧也妮。
等纽沁根一一回答完了,葛朗台就结巴起来:“你知道,男爵先生,我,我是一个外省人,头一次到巴黎,我对巴黎,对巴黎……”
“葛朗台对巴黎的布局并不熟悉。”了解葛朗台的格拉桑自然的替他说出自己想说、急切间找一准用词的话。
葛朗台很满意的笑了:“是的,我不熟悉,真的不熟悉,按您说的价儿,那个价格是多,还是少,是不是少,我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清楚,我得问问,再和欧也妮商量一下。”
价值两万法郎的厂房,因为抵押只用了一万法郎,纽沁根因为想跟欧也妮拉近关系,愿意原价出手,葛朗台竟然还要商量?这让从来都尽可能多的从别人口袋里掏金币的银行家,心里很不是滋味。
“亲爱的,”安奈特得到纽沁根的示意,向欧也妮开口了:“纽沁根先生说的那个厂房,还没有到最后抵押期,他按照抵押价格转让给你,是冒着很大风险的。”这么说,欧也妮应该看出纽沁根的诚意了吧?
听说厂房还有风险,葛朗台眼里闪过精光,面上却十分愤慨:“先生,我认为您是一个正直的人,所以还想向您的银行投资,才把您和男爵夫人都留了下来。没想到,没想到,您竟然要把风险,风险,转移,转嫁,转让……”他的气愤去的很快,离开了气愤,用词又出现了障碍。
格拉桑不得不重新登场:“要把风险全部转移给欧也妮小姐。”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葛朗台重重点头,赞同格拉桑的意见:“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您竟想把风险全部转移给她。”
纽沁根从来没被人当面这样诬陷过,他试图解释,可是老箍桶匠表现出老年人的固执,不肯再跟这个想陷害他女儿的人打交道,纽沁根刚刚听说的投资,就这么化成狂风里的云彩,不见了踪影。
欧也妮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气愤的向葛朗台嚷了一声:“爸爸,您明明都答应我了。只是六百万法郎,为什么突然就变卦了?”
六百万法郎?只是?
纽沁根夫妻跟格拉桑都听呆了。
最知道葛朗台底细的格拉桑,也没想到葛朗台会把全部家底都拿出来,任由欧也妮投资到纽沁根的银行。
还好还好,纽沁根想把一处还没有到抵押期的厂房,处理给欧也妮,一下子失去了葛朗台的信任,要不格拉桑真的会哭死——劝说葛朗台同意委托别人代为投资的,可不就是格拉桑本人!!
如果他的银行有六百万法郎的投资,哪怕他还不是贵族,格拉桑觉得自己都可以与最顶尖的贵族平起平坐,再没有任何一个巴黎的贵族敢对他说一个不字,也不会在哪一场宴会里,被安排在离主人最远的座位上。
纽沁根则在怀疑人生,难道法郎已经不值钱到这种程度,随随便便一个外省人,都能拿出六百万法郎了吗?
安奈特的内心更是崩溃的,她没有记错的话,葛朗台可是夏尔的亲大伯,他如果能随随便便拿出六百万法郎的话,为什么夏尔父亲的财产还在清理当中,而不是直接清还?
葛朗台也很气愤呀:“小姐,是你告诉我,投资六百万法郎的话,银行会主动向你提供内部消息,可是这内部消息,不应该是欺骗你购买还没到抵押期的厂房吧!”
看吧,哪怕老箍桶匠一点儿也不知道欧也妮的计划,可是他对金钱的珍惜仍是欧也妮最大的助攻。这话说的欧也妮低头不语,看上去就是被人当面打击的说了大话的孩子。
纽沁根坐不住了,他必须让这笔投资落到纽沁根银行:“葛朗台先生,您误会欧也妮小姐了。那座厂房虽然还没到抵押期,可是抵押人为了清偿欠款,早在一年前已经出发去美洲,寻找发财的机会。我相信一个月之内,他是不会回来的。”
“就算他回来了,只拥有优先赎回的权利,可是在此之前我本人对那个厂房十分感兴趣,已经按市价溢价百分之十购买下来了。”
葛朗台一句话就让纽沁根闭上了嘴:“欧也妮需要的是抵押价格的厂房,高于市价百分之十的厂房,不是增加了她的投资成本吗?”
纽沁根狠狠瞪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安奈特,发现妻子正两眼放空,根本没有收到自己这愤怒的注视,只好先对付葛朗台:“您误会了,葛朗台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