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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汴京卖花 第82节

      诸人这才捧着自己的花木,或愁眉苦脸或踌躇满志出了花木行会的大门。
    萧照见莺莺满脸笑容便知这回考核过了。
    他拱手道贺:“恭喜。”
    莺莺笑着回礼:“听说是宫里的宸妃挑走了我的蝴蝶兰,皇后娘娘挑走了石榴花。”
    萧照微微挑眉,没说话,等诸人上了马车马车开始走动后才小声道:“贺皇后自打太子去世后就萎靡不振,宸妃便日渐嚣张起来,两人素来不对付。”
    莺莺瞪大眼睛:“那被她拿走蝴蝶兰岂不是贺皇后会记恨在我头上?”
    她的那株蝴蝶兰在诸多花木中最稀罕最出挑,按道理应当是皇后才拿的,谁知道被宸妃挑了去,可以猜想两人一定有过一番争斗。
    萧照摇摇头,劝慰她:“贺皇后如今应当没空想旁的。”他说出自己手下人打探来的消息:“听说皇后有孕在身。”
    啊这可真是,谁能想到老蚌怀珠呢?莺莺和裴娘子双双张大嘴巴。
    萧照安慰她们:“宫里虽然常借着饮食器皿做筏子,可你们的花木都要经过宫里太监的查验才能进大内的,隔了好几层也算不到你们头上来。”
    莺莺这才放下心来,忽然想起儿时看大戏,她指着舞台上戏子们戴的金钗锦冠说好看,娘却叹了口气说“越是贵门内里越腌臜,不见得都是好的。”
    不由得心有感触,娘的花满蹊做得那般出色,也应当少不了与贵胄们打交道,或许因此知道了不少豪门秘辛,所以才发出那句感慨吧。
    她在沉思,萧照已经听裴娘子叽叽喳喳说完下一步的考核了,他沉吟:“郑太后是个难相与的,你们不可轻敌要好好儿准备。”
    说着便把郑太后生平告知了两人:郑太后并不是官家的生母,她年轻时候嫁过人,后来才流落到皇子内院。
    因着生性聪颖而颇得皇子喜欢,之后又一步步成为了皇后,她没有生育任何先帝的子嗣,却挑中了当今官家当时还是个不得宠皇子做养子,而后扶持官家上位,最后自己走上了权力巅峰。
    官家成年前她摄政多年,等官家成婚后她又明智地全部将政务返还,自己常年在四处求僧问佛,让官家和自己只有个名头的母子之情得以延续。
    官家又是感激又是尊崇这位太后,是以她的地位也仍旧很高。
    裴娘子听完便悬起心:“还好萧大人告诉了我,否则我做个多子多福的香包岂不是害了自己?”
    她决定就将石榴花简单点缀金蝶,看上去灵巧好看便是。
    不过转念又担忧莺莺:“莺莺可怎么办?”
    莺莺笑:“山人自有妙计。”
    她归家后便打发绿儿去街上多买些松香,而后叫含蕊去外面买些瓷盘回来。
    等松香买回来后,莺莺便支起火将松香放在陶罐里炙烤。
    很快松香便渐渐融化成液体,还散发出好闻的松树清香。
    含蕊不懂:“小婶婶,这是做什么?”她这些天为了莺莺参赛也跟着东忙西忙,不是递铲子就是送肥料,也增长了许多从前在深闺没见过的见识,可是还没见过这种呢。
    莺莺边用瓷筷子搅动着松香边告诉她:“这是做人造的琥珀。”
    “琥珀?”萧照沉吟,“琥珀是珍宝之首,取自沃野,可遇不可求,居然还有能造假的?”
    莺莺捂嘴笑:“还是我北上途中救了个落水的男童,送他回家路上他告诉我的,说是自己偷偷看见琥珀贩子造假才被人抓起来扔进水里。”
    这造假的法子自然也交给了她。
    萧照点头:“琥珀在外面可贩成千上百银两,若是有造假的法子一本万利,男童一时顽皮偷窥到别人起家的秘密,自然要被惩治。”
    说话间松香也彻底融化,莺莺将瓷筷子交给萧照,自己则从花盆上摘下一朵蝴蝶兰,小心吹拂去上面遗落的灰尘。
    绿儿歪着脑袋点评:“这外诸司花农培育出来的蝴蝶兰不如娘子培育出来的蝴蝶兰大。”
    莺莺宾住呼吸将蝴蝶兰放置在清洗干净的瓷盘里,而后将融化了的松香液体注入瓷盘。
    松香流入瓷盘后流动速度缓慢,渐渐将蝴蝶兰包裹起来。
    莺莺忙用瓷筷子拨动松香,让它渐渐调整成蝴蝶兰样子的形状。
    放在屋檐下冷却,又被夜风吹了一夜,松香居然凝固成好看的蜜糖色,里面一朵蝴蝶兰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绿儿眼睛都瞪圆了:“居然真成了!”
    裴娘子很满意,看来这位慕侍郎和郑良吉也不是不长眼嘛,只不过有一点她不明白:为何不第一轮就揪这些人出来?
    这时候她们也收到了来自长寿他们送来的信笺:他们已经到了大理境内
    莺莺将做好的蝴蝶琥珀装进木盒,而后珍而重之交到了外诸司慕侍郎手里。
    那位王麻子还打算冷嘲热讽两句,谁知莺莺瞥了他一眼,眼神冷冷先把他镇住了。
    这一层先要由郑良吉做个初选。
    莺莺才第一次看到这位神神秘秘的郑大人,他原来年纪不大,肤白面嫩,瞧着像个书生一样。
    裴娘子小声嘀咕一句:“原来是个文弱书生。”
    可他办起事来倒颇具章法,一各个拿起参选的花卉先一一验视,选中的交给后面的小吏,没选中的则原样放下。
    他审核到裴娘子的花簪时明显看了好久,裴娘子先悬起心来,紧紧攥着莺莺的手不放。
    她将石榴石风干后插在了金簪上,一簇簇汇集在一起仿若一朵硕大的牡丹,镂空金丝交织,有只蝴蝶循香而来,石榴花汇聚其中看上去野趣十足。
    郑良吉看了许久才说:“这簪子倒有想法,叫我忘了原本是石榴花。”而后将盛放花簪的盒子交给小吏。
    裴娘子这才松口气,不现出石榴花正是她原本的意思。
    郑良吉很快就看到莺莺的作品那里,他先是多看了几遍,又称赞道:“若不是这兰花是进贡之物,我还当是前人留下的古物呢。”
    莺莺在做松香琥珀后又将它用沙子泥土浸润过,使它多了一抹岁月积淀感,来消除那种崭新的感觉。
    郑良吉赞完诸人也大吃一惊,他们谁都没想到这苏莺莺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本事!
    可是饶是谁都想不到将花卉塞进宝石里啊,这苏莺莺赢得叫人心服口服。
    那王麻子有些生气,没想到这苏莺莺居然能中选,可是眼瞅着郑大人都将木盒给身后仆从了,那自然是定数了。
    他只好专注等着自己花卉的结果。他费劲心力将花摘下后放在个玉石小瓶吊坠里,那瓶里从外观看没什么,只是个普通吊坠,可是内里却大有乾坤:玉石内部被他命人凿开,在里面塞满了水苔。
    水苔是他浸泡在水里一天一夜的,饱吸了水分,也就是说自己的花插在这吊坠里,就是七八天都会新鲜如初。
    王麻子宾住呼吸等着,心里按捺不住的得意:这么多花不是晒干就是风干,唯有他的花是鲜嫩可人,到时候特别出众,太后还不得选中他为头筹?
    谁知郑大人走到他的花卉旁边,看都不看第二眼:“这花瓶里有玄机,撤下。”
    什么?
    自己这就失败了?
    王麻子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果然看到自己的花又被留在了桌子上。
    裴娘子吃吃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看看是谁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是嘲讽王麻子当初说莺莺“聪明反被聪明误”呢,没想到被原样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王麻子咬牙切齿,心里愤愤难平,奇就奇在郑良吉也不阻挠裴娘子,
    王麻子眼珠子一转,做出副可怜样子:“郑大人,这小娘子牙尖嘴利嘲笑于我,还请郑大人主持公道。”
    明明是他嘲讽旁人在先!裴娘子瞪圆了眼睛恨不得训斥这人一顿。
    就在此时郑良吉淡笑道:“做人先做人,你前几天训斥旁人时怎的不请我主持公道?”
    王麻子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那天嘲笑苏莺莺的事情被郑良吉知道了,被官员训斥他不敢回嘴,只能灰溜溜在诸人的嘲笑声中从院里出去了。
    很快郑良吉就选出一堆合规的花木,这批选拔作品将由宫廷内侍快马加鞭送到华山,由太后老人家亲自品鉴。
    诸人便都四下散去,只安心等着回来的日期,那时候便知是哪三件被选中了,太后她老人家还会定个次序出来,其中夺得头筹的便能成为皇商。
    莺莺舒了口气:“但愿太后她老人家喜欢这个琥珀蝴蝶。”听说皇亲贵胄们见识过天下大部分珠宝财物,也不知琥珀合不合她的心意?
    萧照则想到别的:“皇商擢选最终由太后评定,可见太后娘娘虽然退隐幕后却还是大权在握。”
    “管她什么权柄不权柄,如今只盼着我能入选皇商。”莺莺抿嘴笑,就盼着太后那边早点有消息。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70章
    等他们归家后又接到南诏的消息:长寿一行人已经寻到了巫医拿到了当年的方子, 若不是不日便可回汴京城里。
    长寿还写若不是巫医不想远行,他们都想将巫医先带回汴京城里。
    莺莺抿嘴笑,奶娘嗔怪:“这泼才莽撞惯了。”
    萧照便在旁道:“长寿这回辛苦了。”
    莺莺想想也是:“其实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 委屈他给我跑腿, 若是能有什么正经营生就好了, 不然白白耽搁了他。”
    萧照顺顺当当道:“等他回来问他可要跟着我历练历练。”
    “当真?那可真是拖了姑爷的福。”奶娘喜出望外,忙双手合十谢过萧照。
    她老人家早觉得这位姑爷是个人才,长寿能跟着姑爷,以后不再是马夫转而有份正经营生, 那才是大大的有出息。
    萧照神色淡淡挥了挥手:“要谢夫人。”
    奶娘便答:“姑爷自然是瞧在我家娘子面上,我省得。”
    今儿心情好, 又想到如今天天渐渐热了起来,莺莺一时兴起便做了槐叶冷淘来吃。
    初夏枝头嫩槐叶摘下来后用盐水淘洗干净, 再拧出嫩绿汁子和着白面一起, 揉成面团擀成手擀面。
    煮熟后捞出加点香醋,加点蒜泥, 拌点荆芥小菜和豆芽儿, 再浇一贯茱萸红油撒点盐巴,瘫在竹编小簸箕上晾凉。
    夏天暑热一阵一阵, 吃着这凉面,里头雪白豆芽鲜嫩可口,槐叶冷淘清爽无比,满口油盐香,真是格外惬意。
    萧照不留意吃了两碗。
    他虽然生性粗鲁, 可是举止文雅, 吃起饭来也极有吃相, 吃得斯斯文文。
    等吃完饭莺莺便与萧照商量:“我多做了几份,如今都在竹簸箕上晾好了,不若我送些去给左邻右舍?”
    她自打成婚后拜访过邻居一次,后来便醉心生意早出晚归,都没有什么时间拜访邻居呢。
    萧照应是,不过吩咐:“若有什么邻人说话不客气,你只管呛回去,莫要忍气吞声。”
    莫非这中间还有什么端倪?莺莺好奇看了萧照一眼。
    萧照便苦笑:“当时我爹去世没多久我娘便改嫁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半大小子,饥一顿饱一顿的,邻人里有些好心婶子还会送吃得给我,可也总有人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