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愣了下。
    这个世界是真的，面前的一切是真的。
    这是王离的妹妹，会喊会叫会发疯。
    王留！姜璃大声喊她。
    撞墙的王留静了些，她转过身，又瞥向一边的长椅，嘴巴里念叨不清的东西。
    王父王母没有到，王离没有在，王留就是她的责任，姜璃起身，再次强制把王留压回了长椅上，把人摁好，跟她嘱咐：你在这里，哪儿都别去，别乱说话，安安静静的，等爸爸妈妈来接我们，知道不知道？
    王留没应她的话。
    姜璃叹了口气。
    她坐在一边的长椅上，转头，看向一边的王留。她跟王离那么像，相同的五官，相同的身高，可她歪着头，低着眼，躲避任何人的视线。
    从皮肉蔓延至骨髓的无力感，她盯着那张跟王离相似的面孔。
    她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会让王离承担这样的责任。
    我们一起画画吧，我们一起画画吧，我们一起画画吧。
    我们可以一起画画，一起画画，画画。
    她的嘴巴里喃喃不停。
    画画，画画，她就知道画画！
    姜璃看到她这幅样子就窒息，她没有王离那份耐心：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儿？
    我们一起画画吧。她没有停下，我们一起画画吧，我们一起画画吧，我们一起画画吧。
    我说了让你安静！安静一点儿！姜璃的语气很不好，闭嘴！王留！闭嘴！听不懂？
    她的声音太大了，估计比王留还像疯子。
    王留终于憋住了声音，她的肩膀小幅度地颤抖着，头轻轻地晃动，嘴巴张开又合上，没有再发出一点儿的声音。
    这个世界才他妈居然是真的！
    她不再是独生女！不是一个人！眼前的一切那么真实！
    她的一生都要受到王留的影响，她要因为她挨打，因为她遭到忽视，因为她感到烦躁，因为她留在这里。
    王父王母在夕阳完全落下时赶来，办公室里仅剩下他们班一个老师，她跟王留的屁股都快坐麻了。
    留留，留留。王母从教学楼的楼梯跑过来，看到她们坐在这里，一下子抱住旁边的王留，她的手上下翻看着她身上的校服，找寻她身上的伤口，有没有事情？受没受伤？谁欺负你了？
    王留默不作声，她的视线甚至没有扫到姜母。
    离离，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王母转头问姜璃。
    她的目光冷冰冰，看着王母，又看向王父。
    王父王母的视线里只有他们残缺的女儿，他们健全的女儿是个隐形人。
    拜托！她才是被打的那一个。
    楼道里的动静大了，办公室的老师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她让王父跟王母先进去，希望跟他们好好聊聊这次事情的经过，老师说王留跟王离的问题已经不止出现一次，因为王留，学校顶了很大的压力，学生家长没有人希望她们留在这里。
    姜璃悄悄跟在他们后边。
    办公室的门没有拉紧，她贴在一边的墙边，静静地听他们的对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留留根本融入不了学校，有时候甚至一节课要打断老师很多次，她会一个人躲进卫生间里，学校还要专门配一个老师，防止她在卫生间里出事。老师深深地叹了口气，就算留留不去卫生间，留留上课也不会听课，作业也没办法交，更多的时候都是埋头在画画，只有画画的时候她才会安静。
    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留留不适合学校的管理模式，她现在这个状况应该有更适合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让留留退学？王父显得很震惊。
    那怎么能啊？我们签过协议的啊，留留要接受正常的教育。王母怒从中来，严厉拒绝，她现在已经这样了，她怎么能不上学啊？老师，留留不上学就会跟我们一样啊，是没出路的啊。
    我能明白您的心情，留留妈妈，可是当初我们是因为
    姜璃不知道，王离跟王留被他们的父母接到了西城，小学才过，升入初中，以王留的情况就再没有办法上初中，只有这家学校跟王父王母签了协议，以王离的成绩优越为条件，为了招收王离，学校破格答应了王父和王母的要求，录取了分数不够的王留。
    王母告诉她，姐妹两个人要相互照应，妹妹年纪小，她不懂事，在班上要多多关注她。
    王父王母希望以这种方式让王留慢慢接受正常人的生活，慢慢变得正常。
    姜璃贴在一旁的白墙边，闭上眼。
    她不知道，王离的爸爸，王离的妈妈，他们心里只有王留。
    她的成绩好，没有用，她要为妹妹让路，跟她上一所很差的初中。
    她的性格好，没有用，她要因妹妹受屈，跟她一同遭受同学们的白眼。她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妹妹。
    可王离一直这样，说句难听的，王离在学校她在同学们眼里是抬不起头的。
    王母愣了下，问：可留留是她妹妹啊，她为什么会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