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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乔才在孔峙那里吃了口不择言的教训,越听越不对劲,敏感地打断她:“你也是从哪听来的吧?豪门辛秘都是真真假假的,没凭没据,和我们也没多大关系。我只是替人打工的,只想本本分分地工作,不管这些,何况手头的饭碗能不能保住还难说呢。”
“也是,他们就喜欢你这样的老实人。”陈茵说完就带着杯子离开了茶水间。
老实人。
颜乔觉得这个字眼有些刺耳。
冤大头、背锅侠、替罪羊。
为什么世人总是喜欢这样羞辱谴责受害者?
可像她这样一开始就是因为心软才受到伤害的人,哪怕有朝一日站在了强者的位置上,也不会像掐死蚂蚁一样嗜杀曾经恶语相向的人的,就算她一身泥泞,也要为同类遮风挡雨。
孔峙这次去她的母校,虽然没能为她讨回公道,但捐了一亿的善款。
学弟学妹要有新宿舍了,资源库也会更新。
她刚才只是想在孔峙面前自证清白,想要他无条件的信任,想求一个口头上的公道,想要导师私下给她道声歉。
仅此而已。
她识大体的,不敢也无意搅黄双方的合作,本就没打算追诉责任。
因为她怕事情闹大了,受影响的不止导师和学校,还有同届毕业的同学。
他们会在找工作的时候被歧视,会被外行人质疑专业水平,会在这阵风波掀起时被人指指点点。
他们和她不一样,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的人生已经一团糟了,怎么忍心摧毁别人的人生?
孔峙这一插手,既是打草惊蛇,也是警告敲打,只要不是胆大包天,都会心头一紧,及时收敛。
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不会出现新的证据了。
除了她,不会再有任何人受到影响,包括她导师本人。
两个小时后,颜乔收到了上个月的工资。
有零有整,五百七十六块九毛二。
上岗前人事跟她谈好的工资是试用期一个月五千块。
因为有五险一金,包吃包住,还有绩效和年终奖,看起来能接受。
可她工作了两周多,不是应该至少两千五吗?
颜乔去问财务,财务部的出纳掏出计算器当面给她算。
劈里啪啦的按键音和计算器发出的“滴”声混合在一起。
“我们是每月十五号结算上月工资,你一个月工资是五千,上个月只工作了三天,满勤二十六天,五千除以二十六,再乘以三,四舍五入,五百七十六块九毛二,还有问题吗?”
颜乔摇头。
出纳摊手,按下“归零”键,继续给其他同事发工资了。
颜乔在财务办公室外沉吟良久,决定先还五百给大学室友陶滢。
钱转过去后陶滢没有收,发了条语音问她:“你是不是工作以后变傻了。那些催债的催你催得那么紧,有钱你先还他们啊,还我干什么?”
颜乔鼻翼一酸,没忍住,眼眶里渗出的眼泪笔直垂落。
第六章
颜乔还没来得及感谢陶滢的体谅,婶婶就给她打来电话,下了最后通牒。
“老太太的东西你还要不要?再不过来拿走,我就和杂物间里的破烂放到一起叫收废品的来收走了。”
奶奶的遗物。
养大她的奶奶临终前是打算立遗嘱把老房子给她的,可病情恶化得太快,很快就神志不清了。
奶奶去世那天,叔叔婶婶控制住了意识混沌的老人,将她拦在了病房外。
所以最后分配遗产的时候,房子就归了她叔叔,她应得的那部分以市价划出来,偿还了三分之一的债务。
当时她还没毕业,不可能把老房子里的遗物都搬到宿舍去。
后来毕了业,宿舍被学校收回去,因为学位证没拿到,没有公司肯招她,那些兼职的老板也更喜欢聘请在校大学生,她没有经济来源,没有住所,连她自己都寄宿在好心的室友家,更不可能安置奶奶的遗物了。
她婶婶嫌死人的东西晦气,虽然自己不在老房子住,但三番五次想把奶奶的遗物处理掉。
又嫌一把火烧了可惜,当的当,卖的卖,还剩下一些不值钱的仍然处心积虑想拉到废品回收站换一顿饭钱。
冷血无情至此。
记得她跪在叔叔面前痛哭流涕,哭得叔叔心软了,才留下了些废铜烂铁。
现在叔叔出了事,被关进了狱里,婶婶又开始打那些废铜烂铁的主意了。
奶奶在天有灵,会伤心的。
“我下班以后就过去。”颜乔忙不迭承诺。
“你最好是今天能来。”婶婶冷哼一声,刻薄地说,“我不管你加不加班,你要是今天八点之前到不了,这些东西你明天就见不到了。”
“我肯定会履约的。”
反正她已经被孔峙发配边疆了,估计他现在连看她一眼都嫌烦,到了下班的点她就跑。
德世集团的内卷虽然严重,但不表现在加班这样无意义的形式上,卷在它分公司多,同性质的部分之间的较量,不比过程,比结果。
因此大部分员工的工作效率都在及格线以上,一般都能准点下班。
奶奶所剩无几的遗物都不是珠宝首饰这类价值不菲的小件,颜乔不可能徒手搬运,她需要一辆车。